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了他的身邊。
他來不及上事先安置在牆外的馬車,提劍便要再進寒山寺,耳側卻忽然聽見了裡邊緊貼着高牆而過的嘈亂聲,喊打着往寒山寺後殿直追。
早前探查地形時,發現和尚們居住的後殿有個平日便于出入采買的兩人高的木門,不易被外人察覺,更無人看守。
時逢鄒氏禮佛,裡外森嚴,就那僅能過一人的屁大點地方,裡面也有了本寺和尚把守。
葉栖哪能不知道他們在追何人,他行步如飛,眨眼間便到了木門前,一腳下去,整個木門撼動出叽呀兩聲,塵土飛揚,晃動一下便應聲而倒。
這守着的都是寺裡幾個臨時調來的小沙彌,道行不高,沒想到師兄們輪守了那麼久半個賊人沒見到,今天反而讓他們給碰上了。
紛紛對來人擺着幾個花架子,亮出拳腳。
大夏百姓十有八九信奉神佛,但葉栖偏不信這些東西,沒半點負擔跟他們過了兩招,興許是看見小沙彌身後正在被追兵追趕而來的人,嫌他們耽誤事,速戰速決之下,竟然腳下出了大力将人都踹飛了出去。
他第一次踢和尚,自己心裡還沒點什麼感受,後面跟上的幾個護衛替他在心底道了聲,罪過。
前路通暢,穆懷禦背着被他打暈的鄒蘭快速拉開了身後追兵的距離。
他帶着如在草原獨自打獵回來那般開心炫耀的心情,奔直葉栖的面前,氣都還沒捋順,擡臉看見舒緩在葉栖那張面上不複存在。
他少了幾分從容自若,五指合攏将手中劍柄握得沒有一絲縫隙,連名帶姓的叫着他,“穆懷禦,來時說的話你告訴我,你都聽到哪去了。”
穆懷禦不解地停在他的眼眉之下。
還是追兵在後,眼看就要追到面前了,幾個護衛急忙把鄒氏從穆懷禦背上擡上馬車,喊道:“先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葉栖一副要收拾他的模樣說着,見穆懷禦一聲不吭,也不動,像是還跟他置上氣了。
他也沒管他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小脾氣,一把将人提溜起來,半抱在胸膛間,三兩作步上了馬車。
護衛扮作馬夫模樣,不等守城士兵接到鄒氏遭人綁走的消息,他們已馬不停蹄徑直出了城門。
穆懷禦看着原本坐在馬車内的葉栖,出了城門便擡手掀開車簾,跟趕路的護衛坐在一起,再沒進來。
都行了兩三裡地了,他也表達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總之不好受,頗有些小孩子鬧脾氣,往外道:“我沒做錯。”
葉栖看着眼前飛速而過的荒野,剛單手攏了下大氅,被他憋半天就憋出這句話來,給氣笑了。
旁邊趕馬的護衛聽到身邊的笑聲也假裝聽不見,連眼都沒敢斜着瞅一下,一心趕路。
“那你可知那麼多追兵在後,若後門沒開,今日都是重兵把守,你一人要怎麼出來。”
穆懷禦聽不懂他的深意,還能怎麼出來,他想辦法也得出來。
他也不理解,他都已經把事情辦成了,為什麼葉栖要生氣,還要诘問他。
在草原上他們狼群集體活動是隻要叼住獵物就不會放口,直到死亡的前一刻。
脫離隊伍卻仍舊能帶着龐大的獵物回來,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在狼群中他也會受到直白的嘉獎,而不是像葉栖這般難懂。
穆懷禦不認為他有錯,“我總有辦法。”
“意思是,再來一次,你還是會不聽指令擅自離開。”
葉栖這句話随着淩冽的寒風一起飄進馬車内。
坐在穆懷禦對面的三個護衛擠在一起,不經意間和他對視了一下,又立即撇開視線,紛紛假裝自己并未偷聽。
穆懷禦咕哝了一句啥他們也沒聽清楚,反正再怎麼聽就是不服氣的意思。
馬車中午趕路未停,葉栖将包袱裡的幹糧挨個分到馬車内,穆懷禦啃不習慣這些東西,硬的像塊石頭。
葉栖坐在他那邊把一塊幹餅掰成幾個小塊,便于他咬,和平日一樣照顧他,下午沒再出馬車,坐在他身邊閉目養神。
穆懷禦對别人的事記仇,臨到自己氣别人,眨眼間就忘在腦後。
馬車行至傍晚,幾人才找了處隐蔽的叢林暫作歇息,也不知道穆懷禦是下了多重的手,還是鄒蘭醒了也在裝暈,一直沒有動靜。
葉栖留了兩個護衛在馬車内看守,便和另外兩個一起去找水源打水。
他蹲下身,正往水袋裡打着溪水,便聽身後跟來的腳步聲,葉栖擰上水袋,單臂撐在膝蓋上回頭看他,“想明白了嗎。”
他給他一整天的時間自己琢磨,想讓他自己明白,不該随意知險而上,況且那時候那麼多追兵在後,動辄便有性命之憂。
穆懷禦卻以為這事早就翻篇了,誰知他又提這事,他也一下就來氣了。
葉栖看他那故意拿着幹糧坐得很遠,不聽話的模樣,他往穆懷禦那邊走時,對過來護衛道:“去找根粗點的樹枝來。”
護衛可真不敢找根粗的,那可是二殿下,他去找了半天才挑了根稍細的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