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交趾淪陷,交州告急。
又十五日,李國大軍繼續增派援軍,率兵一路從成州南下,八城接連失陷。
二月交州失守,李國三十萬兵馬,上行青州,采用兩面圍攻,青州據守城池,高壁深壘,不肯出城迎戰。
然寡不敵衆,李國先火攻城池,後斷其糧道,絕其水源,不足兩月,城中糧草耗盡,方展明隻能出城而降。
四月,李國舉二十五萬重兵北上,屯兵沅州邊界,意在先攻沅州,後取京都。
“先生,恭沅二州急報!現二州太守整合本部兵馬協同禦敵,但人少馬微,軍中無大将可用,雖固守城池,仍不足以抵禦李國大軍,步履維艱,不知何時便要城破。”
“迄今為止,已連丢五十二座城池!望長甫先生早做決策!”
李國之兵隻駐紮沅州邊界不過十幾日,士兵便傳來緊急軍情,令堂内一籌莫展的衆位朝臣,更是心中大駭。
如今大夏隻剩恭、沅、京都三州,五十二座城池又皆丢。
他們心知肚明,此乃滅國之兆,已是回天乏術了。
劉氏雖是一婦人,但也知道,外敵都要打到家門口了,不是将要亡國那還能是什麼。
現在是王爺還在人世,湘王府大大小小的事物便都歸葉栖一個外人所管,還敢将她幽禁。
都言王爺命不久矣,若她不趁着王爺有三長兩短之前,多為她和孩子籌謀,那來日湘王府乃至整個京都大權都要握在葉栖之手,哪裡還會有他們母子二人的好日子過。
況且她那日并不知曉國舅爺讓她下的是毒藥,多年來隻是依照命令行事,哪敢過問。
得知王爺一醒,劉氏便趁着葉栖行兵布陣不在王府之時,威逼利誘一番,命下人開門前去看望王爺。
剛看到湘王躺在床榻上病容憔悴的面龐,她便一副受屈的模樣撲到床邊大哭。
“王爺,妾身真的不知道,國舅爺說那隻是讓你半路暈倒的迷藥,是為了不讓王爺誤走歧路,妾身是怕王爺一去便有性命之憂,故而聽從……”
“妾身真的知道錯了,求王爺看在烽兒還小不能沒有母親的份上,寬容妾身吧。”
她這一哭,哭得穆順堯剛醒還沒弄清天南地北,心情便煩躁不已。
不待他艱澀開口,讓她閉嘴,劉氏等不及告狀。
“王爺暈倒至今恐怕不知,那葉栖數月以來趁着外敵來犯,大夏連丢五十二座城池,不僅獨攬朝政大事,連軍中謀劃群臣都要請他做主,聽他而言,妾身看他……”
“你說什麼。”穆順堯聽了一半,聽到五十二座城池皆丢的時候,竟用手臂撐起了身體,脖頸條條青筋暴出,“大夏連丢多少城池?”
劉氏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般恐怖的神色,吓得她跪坐在地上,結結巴巴道:“五十二座……”
她未說完,便見穆順堯目眦盡裂,手掌緊緊握住被褥,嘴角溢出一條鮮血,而後似怒極攻心,對着床下噴出幾口血,倒床不省人事。
血霧輕飄飄落在她的臉上,劉氏驚得手抖,人也跟着簌簌發抖,像是吓瘋了,對外喊道:“來人,快來人呐!”
葉栖得知湘王吐血病勢加重,從外城臨時起的營帳内快步流星趕來時,已是傍晚,他守在房門口,看着一個接一個的禦醫進去後,又搖着頭出來。
上次為湘王診脈的太醫在裡面呆的最久,可回身對上門檻處葉栖冷若冰霜的眼,還是歎道:“氣急攻心,未排出的毒素發作攻入心肺,此夜已是難過了。”
劉氏見葉栖邁入房内,自覺湘王一死,她也無命可活了,這非她本意,一時悲痛的跪在床尾啼哭出聲。
葉栖連着數月未睡好一覺的眼眉透着疲乏,此刻聽見屋内的哭聲,看都沒看過去一眼,淡聲道:“拖出去。”
跟他而來的楊卓趙钊等人,哪能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可湘王未發話,她終究是王妃。
幾人猶豫着面面相觑,連着門口欲動的禁軍都停在那,不知該聽誰言。
前前後後除了朝政大事,還有軍營出謀劃策,已足夠勞心費神,如今還有王府一大堆破爛事等着他管。
然事情雖多,葉栖臉上仍舊從容不迫,還帶了點薄笑,視線環視半圈,定在幾位禁軍身上,問道:“怎麼,要我再重複幾遍,諸位的耳朵才能聽清?”
着甲胄帶長劍的禁軍迫于他不怒自威的聲音,伴随着劉氏的哭咒聲,禁軍還是将她拖了出去,關回寝房,任她如何言說都不再放出來。
劉氏一走,房内總算寂靜下來。
葉栖斂了神色,站在床榻邊,看着幾月前還精神煥發調兵遣将的湘王,如今隻能受困于一隅之地,了卻終生,不知在深想些什麼。
他久久未動,衆人也安靜地守在房中。
直到湘王夢呓喊道:“長甫,長甫先生……”
葉栖恍如隔世般應聲,走到床榻邊,低下身道:“王爺,臣下在。”
穆順堯緩了好久,勉強打起精神,睜開眼卻是淚先流出,緊抓着他垂在身側的手,痛道:“早不聽先生所言,吾……吾悔之晚矣啊……”
他仰面流淚間,想起了死去的太史令與魏德,悲從心來。
他們都是為了他的大業而死,他身為衆臣之主,卻不聽勸言,不識人心,誤用奸臣,緻使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死了也實在無顔去面對黃泉下的忠臣。
時至今日,大業未成,皇位未登,國之将滅,他也即将撒手人寰,才終于想明白當年父皇為什麼會将劉氏賜婚給他。
是不放心他,是不想傳位于他,是派劉氏監視他……國舅爺也并非善類,他與穆庭串通一氣,緻狸兒丢失,從始至終都未與他站在一處。
而他,卻為了一個眼線,失去了與他情誼深厚的王妃,狸兒遺失不與他親近乃是他之錯,非王妃之錯,狸兒之錯,是他愧對王妃。
他悔恨不已,“如今,大夏将傾,是本王之錯,本王不聽先生所言,若早殺了秦青隐,何以至今日。”
“本王要命你為軍師将軍,指揮全軍,力抗敵國,務必要歇盡全力,哪怕至最後一刻,也萬萬不可降于李國。”
他急迫地看着葉栖的雙眼說罷,艱難支起上身,尋着屋中一同從外城趕來的武将,當年随他征戰留守西南的舊部來了一員大将,兩位副将。
“張雲,石戰,郭霖,蕭文卓。”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