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養在鄉野一座水神廟裡的少年,被本尊親自抱回神殿。
謝雲霁把别崖帶回輝煌端肅的水神殿時,正頭疼着該如何安置,也沒注意到神侍一片嘩然。
他随意吩咐神侍拾掇下少年。
胡鬧,凡人給他硬塞的“新娘”算是怎麼回事,又不是真的水神娶親。
以往信徒往水中扔活祭時,水神大人都不勝其擾,撈起扔回岸上,甚至還發下神谕斥責。
水神殿神侍們見他走了,開始交頭接耳:“這還是大人第一次帶祭品新娘回來呢,是不是咱們神靈大人終于有瞧得上眼的了……”
“如此一反常态,說不定大人是打算收用,又嫌凡人品味不好,給新娘子穿得不好看。仔細看看,這确實是個小美人。”
“一定要讓大人滿意!”
等到謝雲霁處理完信徒的各種無理要求,面無表情地回到神殿打算休息時。
他甚至以為自己誤入了洞房,甚至還有個漂亮的小家夥。
少年别崖正提着更華美的喜服裙擺,紅蓋頭随便地放在床榻上,自己卻在奮力去夠高高的珊瑚礁盆景上的彩色小球。
别崖被神靈撿走,甚至不帶半點怕的,見他回來,甚至還歡欣雀躍地對他說:“水神大人,請您幫我夠一下。”他踮踮腳,示意身高不夠。
謝雲霁沉默片刻,随手一指,那小球輕飄飄地落回他的懷裡。
村人拿他當祭品養在水神廟,當然不會用好東西喂他。吃不飽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别崖抱着球,走到白衣如雪的神靈面前。
他膽子大得很,還是尋常在廟中和水神神像說話的态度,卻一副很憧憬的模樣,道:“水神大人,您要現在開始享用祭品嗎?”
簡直胡鬧。
少年拎着衣擺走路時,還差點跌了一跤。“村裡人教過我,應該好好伺候水神大人……”
繁複的飾品墜在華美的嫁衣上,大概是重的很。謝雲霁不動聲色收回暗自托了一下的手,藏回袖擺中。
少年乖乖坐回床榻上,重新蓋上蓋頭。但是很快又嫌遮眼睛,撩起一角,對神明活潑地眨眨眼,“我問過您的,以後能不能嫁給神。您的神像沒否認,那就是同意了。”
好自作主張的祭品。
謝雲霁很想冷笑一聲,擺出威嚴的模樣,斥責他神靈日理萬機,怎麼會管鄉野小廟裡随便一個信徒的許願。
他又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自顧自地認為自己能得到神靈的青睐。
他很快又啞口無言了。
或許是無從辯駁,畢竟,他不是第一次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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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剛住進水神廟不久後,敏感聰慧的少年,就大抵知道自己被村人當做三年後的祭品了。
他無父無母,亦無處可去,在現在的世道,去流浪可能很快就餓死,或者半途被人抓去當菜人。
村民用他敬奉神明,卻給他一口飯吃,至少不是立即就死掉。
夜雨連綿,他深夜窩在供桌上,聽聞驚濤翻湧的聲音。他凍的瑟瑟發抖,卻在此時,看見神像散發淡淡白光。
孩子貼近神像,覺得溫暖,于是也不顧亵渎神明,鑽到他執着的長劍與雕刻的衣擺中間的夾縫處,這裡很擋風。
他蜷起身體,好似睡在水神的懷中。那淡淡的白光,好似在庇護他的夢。
“水神是個好神。”别崖高高興興地想,“或許當他的祭品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