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嫣躺的地方隐蔽也遠了一些,聽不清二人說了什麼,隻知道二人從屋門行到院門口說了一路。
直到青龍出了院門,沛兒輕手輕腳将院門關上,然後疾步朝她的方向而來。
“小姐,你要睡下了?”
尉遲嫣懶洋洋的不想動,微眯着眼看她,“沒有,我躺一會兒。青龍來了,和你說了些什麼?”
“青龍大人來送殿下準備的書籍。”沛兒搬來一旁的矮腳凳,就坐在貴妃榻邊與她說話,“我好奇就問了一嘴,這院子先前的主人家是誰。”
說到這個,尉遲嫣可就不困了,當即問:“這兒先前的主人是誰?”
“青龍大人說這是殿下生母為殿下準備的,用來安置新過門的皇子妃。”
主仆二人有了這麼一個安穩容身的地方,說話也沒那麼拘束。沛兒笑着,眼裡竟隐隐有淚花閃爍。她情難自禁地抹抹臉,道:“榕妃娘娘真是頂好的大善人,将這些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殿下也是大善人,竟然沒有因為咱們府上的怠慢為難咱們。要是換成其他皇子,沛兒怕是第一個拉出去杖斃的。小姐,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沛兒隻是單純,傻和她一點邊都沾不上,她的話深得尉遲嫣的心。
突然,就有那麼一瞬間,尉遲嫣就想和她剖白自己的内心。和她說說,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自己最後是要回家的,回到那個沒有人煙和笑語的家。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來到這個世界十五年,親眼所見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力度有多重。權力和财富是不允許女子所擁有的,即便是長公主那樣尊貴的身份,兵權也要上繳,被皇帝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男子建功立業尚且苦難重重,女子又何談容易。
早早嫁作他人婦,相夫教子,困于宅院,一生青燈古佛常相伴,實在苦悶。
她來自一個和平的年代,一個和平安穩的國家。即便想要袖手旁觀,可骨子裡的溫良不允許她這樣做。
李梵是一個最好的明君人選。
知禮明儀,問心無愧,愛民如子,憂心天下。
倘若,這樣的人都不能成為改變這個時代的明君,将這個時代往後推進百年的裡程碑,那他生在這個時代就是錯誤的。
原書裡的結局,就是他必然面對的最終結果。
可是尉遲嫣不願意看到這個最壞的結果,她覺得她還能改變什麼。
國家内憂外患之際,總得有一個人出來頂起破碎山河之下的大國脊梁。不止她得逼他,長公主、小舅舅、侯府的舅母們都得逼他一把。
他不能這樣愚忠渾噩下去。
李梵得活着,活着迎來大聿的盛世,那個由他親手開創的盛世。
“小姐,我聽青龍大人私下說,陛下近來身體每況愈下,若是太子此時繼位,邊關的那些人要反。咱們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殿下孤身一人在皇城,既無兵權,也無政權。青龍大人說,殿下怕是第一個被推出去送死的,舅甥反目,戰場上兵戎相見。”
沛兒将自己的聲音壓低,用近乎氣聲與她說。尉遲嫣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隻是不像沛兒那樣掩飾太過,稍稍将聲音壓低了一點。
她說:“沛兒,我們如今進了這兒,就算是這兒的人。我們與殿下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尉遲府不會對我伸出援手,我于他們而言,隻是一顆廢掉的棋子。咱們現在隻是在院裡悄悄說,等日後熟絡了,這些事情都可與殿下攀談。”
“與殿下攀談?”沛兒對她說的話,那是想都不敢想,當即否定,“小姐,宅院婦人妄議朝政,可是會引來殺身之禍的。你……”
“殿下不一樣。”尉遲嫣語重心長道:“榕妃娘娘将他教養的極好,他懂得尊重女子,承認女子的才學功績。沛兒,如今說什麼都是多言,我們需得助殿下一臂之力,讓他在朝中站穩腳步。不然,你剛剛說的,便是我們以後的結局。”
“小姐,那需要沛兒做什麼?”
她對此沒有任何的遲疑,尉遲嫣反倒有了顧慮,猶豫道:“沛兒,你不怕嗎?”
沛兒搖搖頭,堅定道:“不怕,我與小姐一同長大。小姐你待我親如姐妹,我都心知肚明。越是這個時候,我越是不能退縮。沛兒相信小姐的眼光,也相信小姐的智慧。殿下既然能得小姐誇贊,那殿下必定是有過人之處的,沛兒相信小姐。”
“那你……不覺得自己相信的,有些過于盲目了嗎?”
沛兒:“不,房阿娘說過,小姐很聰明,懂得藏鋒。”
“房阿娘說過?”
她認真地點點頭,“就是因為小姐懂得藏鋒,房阿娘覺得你心思深沉,常教導我,要自己學會些保命的本事。”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尉遲嫣小聲嘀咕着,“難怪,她看我的眼神不對,原來是露出了馬腳。當真是敏銳,難怪會用那種戒備的眼神看着我,原來是這樣。”
“小姐,你在嘀嘀咕咕些什麼?”
尉遲嫣随即自然地換了一副和煦的笑臉,“沒什麼。我在想,倘若殿下也想要争一争那個位置,能有幾成把握。”
“小姐,有幾成把握?”
“五成把握。”尉遲嫣說:“殿下也要争氣一些最好,不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五成把握還是太少了,我會讓他變成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