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你别說話。”沈萋就怕他嘴裡說不出好聽的話,趕緊出聲打斷他。
許邡:“……”
但他反骨上頭,不讓他說,他還偏偏要說話。
“别看阿巳成熟穩重的,其實他就是個認死理的缺心眼。”
飛快說出這一串話,沈萋沉着臉擡手要打他,尉遲嫣忙出聲,“大舅母,世子他說得也對。”
“還叫我世子,這稱呼未免太生分了。”許邡得了她的袒護,瞬間神氣到鼻子高翹,“說了認你做我義妹,那可不是說給外人聽一聽的,是認真的。”
“……啊?”尉遲嫣還真以為他當時說這話,隻是權宜之計,沒想到還真有這想法。
“啊什麼啊,你當我是唬你的?”
尉遲嫣左看看雲杉,右看看沈萋,遲疑地點點頭。
沈萋見她如此謹小慎微,無奈地笑笑,“府上就我和你二舅母是管事的,小六既認你做妹子,也不算麻煩,刻枚玉牒即可。在你昏睡的時候,這事兒已經做好了。不過顧忌你已嫁人,我和你二舅母白白占了你的名頭不好,就将你記在叔元名下,将來跟着長公主也算合情合理。”
“叔元?”尉遲嫣對許家幾個長輩不怎麼了解,隻是大概知道姓甚名誰,字是一概不知的。
此刻,她對叔元這個字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是三舅舅還是小舅舅。
“是三叔,他過世的早,你不曾聽說過,也是正常。”雲杉小聲提醒,末了朝她溫柔笑了笑。
“你如今嫁了阿巳,還是随他稱呼,叫我們舅母。但是對小六,你需得叫聲兄長才是。”
尉遲嫣半懂不懂地點點頭。
就這麼直接了當成了許家的人,進展神速!
“對了,阿巳可有帶你入過宮?”沈萋又問。
尉遲嫣搖搖頭,“沒有,我過府的時候,阿巳正好被禁足府中。他除了教我識文斷字之外,就是在書房處理自己的事務,未曾進過宮。”
“那他今日進宮想來也辦不了什麼事情,等解了禁足令,他會帶你進宮一趟。”
話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在兩位長輩的模糊之下,如同脫缰的野馬,讓尉遲嫣都想不起來原本的話題是什麼了。
隻是此刻在她腦海中盤桓不去的,隻有那句玉牒,那句記在早逝的三叔名下,還有那句兄長。
李梵都不曾這樣細緻入微的考慮過粉飾她的出身。或許是因為自身難保吧,她覺得李梵已經盡己所能,不必苛求。
這些年,她聽了太多次尉遲夫人諷刺她的話,每每都會加上賤妾二字,以至于都讓她差點忘記了自己的生母,本是良家女。
自己,也本就是出生清白的。
看看啊,這就是大時代下的服從性測試。
而權力,被掌握在高位者手中,天下百姓如同蝼蟻,偶爾仰望看一看他們,就會被伸手碾死。
貧苦百姓成了罪大惡極的刁民,良家女子成了商鋪裡陳列的精美商品。
以前常聽說,皇子慕戀民間女子,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樁美談。
但是,從沒有人反向思考過,皇子慕戀民間女子,隻是貪慕女子的溫柔小意、美貌過人,然後将她丢入深不見底的池塘裡當做是喂養兇魚的餌料。
這世間哪來那麼多泛濫的真情,凡事能輕易說出口的,萬不可相信。
女子知道如何傷另一個女子最深,知道那刀紮在哪裡最疼,知道那話說到哪裡最傷人。
然,男子則最知曉怎樣引導女子去傷害另一個女子。他們往往站在塘邊,俯瞰其中的自相殘殺,自诩天神。
尉遲嫣此刻隻希望,自己所作所為能對李梵今後的所作所為有所影響,有且僅此而已。
因此,她想明白了,她并不想自己的名字寫在皇室世系上。
隻有一枚許家的玉牒就很好,證明有她這樣一個人就夠了。
李梵是尊重她的,他親口說過。
“大舅母,二舅母,其實我有許家的玉牒就夠了。”
沈萋聽聞此言,怔愣地看着她。
仿佛從她說話的那一刻開始,不同時間線上,兩個人的影子突然就重合在了一起。
尉遲嫣敏銳的感覺到,沈萋看向她的眼神,又不像是看向她的,更像是透過她,在看曾經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李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