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晗烨見他劍眉星目,氣宇不凡,心下十分喜歡,上前扶他起來,“你以後就跟在孤的身邊,不必多禮。”
“謝殿下。”
天空中,一輪圓月高懸,照得東宮夜白如晝。
八年來,魏晗烨早已習慣了不見日月的暗室生活,點燭為晝,吹燭為夜。
他命雲風熄掉了寝宮中的所有燭火,就連守在門口的侍衛手中也不許提燈籠,卻還是被這月光攪擾,輾轉反側,漏夜難眠。
床上的絲衾和簾幔已經換過,但他因在暗室多年,五覺都甚是靈敏。隻消輕輕一嗅,那一縷殘存的極輕極淺的蘇合香便會逸入體内,這是魏晗煜的味道。
魏晗烨記起了他的樣子,那個活潑可愛,纏着自己玩鬧的五歲孩童……那個性子沉靜,眼中略帶陰郁的十歲少年……那個白衣染血,隻留一抹苦笑的“太子殿下”。
魏晗烨唇角輕顫,勾出一個凄美的弧度。
他知道,魏晗煜喜歡的不是伽南香而是蘇合香,最愛的顔色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可是,魏晗煜卻不得不在大殿焚伽南香,不得不于人前一襲白衣,他可曾有過後悔。
原本,死的不應該是他。
魏晗烨聞着這熟悉的味道,恍恍然睡了過去。
在夢中,魏晗烨想起了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魏晗煜吃完了手中的桃酥,沖自己撒嬌,要吃自己的那一份。
魏晗煜不小心摔碎了瓷娃娃,哭的傷心,魏晗烨就拿自己的瓷娃娃哄他。
魏晗煜的頭被王貴人的兒子用石子打出了血,自己就把王貴人的兒子拖到河裡險些溺死,那時自己還向魏晗煜許諾,定會護他一世。
魏晗烨的功課沒有做完,被魏皇後罰跪一個時辰。魏晗煜偷偷跑去替他,結果被魏皇後發現,兩人一起跪在外頭。冬日的風,刺骨的冷,可他們挨在一處,心裡卻是暖融融的。
忽地,畫風一轉。
魏晗煜一襲黑衣,面色蒼白,目光幽怨的看着他的眼睛,“為什麼母後不喜歡我?”
“煜弟!”
魏晗烨猛地從夢中蘇醒,驚出一身汗來。
“煜弟。”
他兀自呢喃,仿佛說的慢一些,煜弟就會從夢中緩緩向他走來。
恍惚間,一陣女子的啜泣聲傳入耳中,這不是夢。
魏晗烨翻身下床,隻見雲風一個人縮在牆角,整個人顫個不停。
雲風已被毒啞,此刻并無嗚咽之音,隻有因為抽泣而導緻的不勻稱的呼吸聲。
魏晗烨歎口氣,取了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
“莫哭了,夜裡涼,當心身子。”
雲風擡頭看他,眼中噙滿淚水。
她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魏晗烨心中酸楚,便蹲下身去,要扶她起來。
雲風呆呆看着他的眉眼,忽地撲在他的懷裡,
他怔了一下,并沒有躲,隻是輕輕拍着她的背,手中溫存,卻無狎昵。
半晌,他方才薄唇微張,聲音極輕,像是怕吓到她。
“你知道的,我不是他。”
魏晗烨隻覺得懷中人瑟縮了一下,抱的更緊了些。
他便不再言語,任由她緊緊抱着。
月色入窗,二人的影子打在地上,交錯相依,看起來格外旖旎。
可是這兩個影子的主人之間,卻是分分明明,并無情愛。他們便如同袍同澤的戰友一般,在一個夜深人靜的角落,共同悼念一個遠逝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