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魏晗烨一襲練色雲錦長袍,腰束金帶,足蹬赤舄。面若冠玉,唇塗薄脂,指尖一粒嫣紅作襯,甚是美豔。偏他生得骨骼清晰,棱角分明,這冷峭便壓了俊美三分。
東宮中人跪倒一片,齊聲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人群中露出一抹嬌俏的倩影,“晗烨哥哥!”
他有些錯愕,打量着這個身量尚小,眼眸澄澈,笑着向他撲來的女孩。
“漪兒,休得無禮。”
門口傳來一聲女子的輕斥,來人一襲淺粉色绯紋曳地牡丹裙,裙擺處綴着一圈月白南珠,遠遠望去,光耀奪目,煞是好看。手中一柄玉骨缂絲團扇,更是宮中少見的珍品。
魏晗烨眉間微蹙,眸子攏上一層寒意。他記起來了,來人正是豔冠六宮,獨享聖寵十餘載的席容貴妃——席容琰。
她十五歲那年進宮,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紀,和魏帝在禦花園偶遇。魏帝對她一見傾心,直接封妃。大魏五年,她誕下公主,魏帝大喜,賜名風漪。那時宮中曾有傳言,“風”與“鳳”諧音,魏帝此舉,怕是動了易後的念頭。
同年,大魏宰相,也就是魏皇後的父親,魏晗烨的祖父,因中了西域奇毒千魂散,慘死家中,兇手至今不明。一月之後,魏皇後的另一個兒子“魏晗煜”也因中了此毒而“死”。經此一事,魏皇後勢力驟減。席容一家則因此得勢,席容炎後來更是一舉位列宰相,這些年攪得朝堂暗潮湧動,風波不斷,而就在昨夜……
魏晗烨思及此處,眸中的寒意又濃了幾分。
“席容娘娘怕不是走錯了路,這裡是中宮,不是娘娘的儀鸾宮。”
席容貴妃輕輕搖了搖手中的玉骨缂絲團扇,盈盈笑道,“本宮是來探望殿下的。”
“既然如此,我,孤一切安好,娘娘可以移駕回宮了。”
席容貴妃笑意不減,仔細打量着他那張冷峻而又美豔的臉龐,“殿下似乎清減了不少”。
“孤昨夜回宮,路遇歹人行兇,受了重傷,幸得袁蒼拼死護衛,逃出命來。今日,自然憔悴許多。”
席容貴妃笑意更甚,“可本宮怎麼聽說,殿下中了西域奇毒千魂散呢?”
“想是謠傳罷,”魏晗烨話鋒一轉,“不然,除非娘娘就是那下毒之人,方才這般笃定。”
“殿下真會說笑。”
席容貴妃以扇遮面,眼睛卻是瞥向魏晗烨的無名指尖,向他緩緩靠近。直到那一粒嫣紅撞入眼簾,她方才駐足,眸中添了一抹惑色。
魏晗烨笑笑,揶揄道,“娘娘離得如此之近,隻怕會引起父皇的誤會。”
席容貴妃聞言,果然向後退了幾步,面上仍是淡淡一抹笑意。
“殿下既然無事,本宮也便放心了,回宮。”
魏晗烨擡手相送,卻被魏風漪拉住了衣袖的一角。
“晗烨哥哥,你受傷了?傷在哪裡,要不要緊?”
魏晗烨不着痕迹的收了衣袖,“有勞公主記挂,孤無事。”
“幾月不見,晗烨哥哥怎麼和漪兒如此生分了?”
魏風漪眼中彌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正十分委屈的看着他。
魏晗烨不由得疑惑起來,他們之間應該親近嗎,難道之前……
“越發沒規矩了,還不速速随本宮回去。”席容貴妃的呵斥聲打斷了他的遐想。
魏風漪就這樣不情不願的被席容貴妃拉走了,待走到中宮的大門時,她又忽然轉過臉來,沖魏晗烨眨了三下眼睛。
魏晗烨沒有心思再去琢磨這個小公主的事,轉身進了大殿。
殿内,伽南香飄逸開來,往事如煙,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摩梭着正殿中央的金漆楠木椅,不覺呢喃道,“八年了。”
“殿下,中宮雲英求見。”
“進來。”
雲英捧着一摞書卷走了進來,“娘娘要殿下這幾日将此物背熟。”
魏晗烨單手接過,原來是一本記有皇室宗親、朝中重臣、地方要員的名冊,便淡淡說道,“孤知道了。”
雲英拍了拍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刹時飛身進來,單膝跪地道,“袁青叩見殿下。”
“袁蒼身負重傷,無法立刻回來照料。娘娘吩咐,日後就由袁青護衛殿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