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中宮門口守夜的小丫鬟不小心打了個盹兒,頭磕在了冰涼涼的台階上,她“诶呦”一聲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圈,眼皮又不争氣地垂了下去。
突然間,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遠處似乎有個人影飛快移動,她揉揉眼睛,便見那人已經大步走到自己跟前了。
丫鬟連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魏晗烨揮了揮手,便要推門進去。
“殿下,皇後娘娘已經歇息了,殿下若是有事,還請明日再來吧。”
“讓開。”
丫鬟哪裡敢讓,跪着抱住他的雙腳,“求殿□□諒體諒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吧。”
“母後若是怪罪下來,孤自己擔着,不幹你們的事。”
“不,殿下不能進去。”
“讓開!”
雲英推門出來,“太子殿下。”
“雲英,孤有要事求見母後,還請代為通傳。”
“娘娘這些日子失眠多夢,今日難得睡得安穩,殿下若真有事,不如改日再來。”
魏晗烨大聲喊道,“難道母後怕了不成?”
“殿下不可胡言。”
“那她為何不敢見孤?”
“娘娘自然——”
隻聽“吱呀”一聲,門忽地開了,雲英和魏晗烨都住了嘴,齊齊看向門口,隻見魏皇後身上披了一件銀白大氅,墨發如瀑,懸至腰際,一白一黑,襯出了她意味不明的神色。
“娘娘。”
“母後。”
“雲英,再點兩根蠟燭,請殿下進來。”
“是。”
魏皇後坐定,她打量了魏晗烨一陣,緩緩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母後在琴弦上下了催情的藥物?”
“是。”
“那名樂妓因此喪了命?”
“是。”
“母後,她是無辜的啊!”
“你說誰無辜,是那個樂妓,還是席容煙?”
“母後也是女子,應當知道清白二字,對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哼,清白?笑話!席容琰那個賤人害了我的父親,害了我的兒子,現下還要來害你,她家的人還配提清白二字嗎?!至于那個樂妓,隻可惜你來得太晚,沒能親眼看到她是怎麼勾引皇上的,這樣死了也不算冤枉了她。”
“可是——”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在說誰無辜,是不是那個賤人的妹妹!”
“是,都是,樂妓也好,席容煙也罷,兒臣覺得母後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或者,就像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那樣,用癢癢粉讓她出醜就行了,何必非要緻人于死地?”
“這樣怎能解我心頭之恨!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你的兄長——”
魏皇後神色激動,聲調越來越高,雲英輕輕咳了一聲,魏皇後回過神來,眸間難掩失落,“你的,你的弟弟,都死在了他們手裡,我如何能不恨啊!”
“席容一家壞事做盡,母後有多恨,兒臣就有多恨,隻是再恨,也不能昧了自己的良心,不然,我們和他們還有什麼區别?”
“或許,你說得并沒有錯,隻是母後已經回不了頭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這些年來,母後心裡就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雪恨。多少次母後都快撐不下去了,卻靠着這麼一個念頭又硬生生撐了下來,哼,什麼良心,什麼善惡,早就丢到一邊去了。”
魏晗烨有些心疼,聲音也柔和了不少,“母後的仇,也是兒臣的仇,請母後相信兒臣,兒臣一定會堂堂正正,親手把這些仇恨了結幹淨,母後以後别再做這種事了,實在有損福報。”
“知道了,對了,皇上已經給你賜婚,你接下來預備怎麼辦?”
魏晗烨猶豫了,若是之前,他定會說殺了她,畢竟,那麼大的仇恨隔在他們中間,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可是,他在見了她一面之後卻又不忍心了,她的眼眸是那麼的幹淨,純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他忽而就想起,她渾身顫抖,神色凄然,說的那句“她的命,原也不是她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