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也在啊,父親,我有話問你。”
席容炎上上下下打量了席容彌德一遍,“什麼事啊?”
席容彌德深吸一口氣,“父親知不知道,京縣郊區,一連趕上幾個荒年,百姓們交不起賦稅,竟要被逼着舍棄自己的親生兒子,那裡胥吏昏聩,流寇橫行,滿目盡是瘡痍!”
席容炎皺眉,“這些話都是誰同你講的?”
“兒子昨天去了一趟,親眼看見那裡的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可憐那麼一丁點大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餓得面黃肌瘦,稚子何辜,百姓何辜啊。”
“二弟,京縣附近的郊區一直是京縣縣丞馮同慶在管,這和父親有何幹系?”
“父親是大魏宰相,是大魏民生之所系,怎麼就和父親沒有幹系?”
“若是這麼講,那也應該怪到皇上身上,他才是大魏的一國之主!”
“好了,你們倆不要再吵了,這件事情我會過問的。彌德,你先回去吧。”
“是,兒子告退。”
席容彌德快走到門口時,忽聽席容炎說道,“對了,成兒,你讓殷氏多往明玉苑走走,珵兒這幾日脾氣一直不大好,家中幾個姊妹她也都說不上話,讓殷氏陪着,或許還能好些。”
席容彌德聽了,心中一動,腳下的步子也不覺快了許多,他疾步跑回榮華堂,穿過月亮門,看見紅珠、綠環都在門外守着,屋裡隐隐傳來了席容珵的啜泣聲。
“二妹在裡面?”
“嗯,二小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不讓我們進去。”
席容彌德上前一步,紅珠連忙攔住,“欸,二少爺。”
“怕什麼,你們小姐要是怪罪下來,自然有我擔着。”
說着,他一腳踹開了房門,隻見席容珵把臉埋在枕頭裡,正哭得傷心,身子也抖得厲害。他皺起眉,打量着一地的碎瓷片,還有扯碎的绫羅綢緞,不覺歎了口氣。
他輕輕喚了一聲,“二妹。”
席容珵看見是他,用被子蒙住了頭,别過臉去,“你來做什麼。”
“好妹妹,你何必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怎麼,讓我嫁給一個一事無成,混吃等死的浪蕩子弟,還不許我為自己哭一場嗎?”
“文敏雖然有些不學無術,但人還是不錯的,沒有什麼壞心眼子,你嫁過去,便是沖着你宰相千金的身份,他也絕不敢虧待了你。”
席容珵忽地掀開被子,眉頭緊蹙,杏眼圓睜,“不錯?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你自然覺得他還不錯,他既好,你怎麼不嫁給他?!”
席容彌德苦笑,“如果李尚書有嫡出的女兒的話,說不準,父親真的會讓我娶進家門。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流連于溫柔富貴鄉,為什麼還沒議親,就先壞了自己的名聲,我就是不想淪為聯姻的工具罷了。長姐是這樣,你是這樣,席容煙也是這樣,便是四妹五妹兩個,怕也逃不脫這樣的命運,二妹,你明白嗎,我甯可終生不娶,也不願婚姻為人左右。”
席容珵一下子不哭了,她抹了把臉,呆呆看着彌德,半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二哥,你是個男子,你再怎麼風流,再怎麼處處留情,人家也不會覺得這是十足的過錯,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女子,我就算不想嫁,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反抗,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
“是啊,在這世上,女子比男子總是多一分不易的。”
席容彌德看着她哭腫的眼睛,不由得歎了口氣,他俯身從床上撿起一方帕子,遞了過去,“二妹,你平素不是最愛美的嗎,哭成這樣,可不好看了。”
席容珵搶過帕子,随意拭了拭眼角,“好看有什麼用,依我看,我和紅翠館的那些姑娘沒什麼區别,不,我還不如她們呢,她們出賣青春,而我出賣的卻是我的一輩子!”
“我們生在這樣的人家,便注定了這樣的宿命。說起來,坐到天子的位置上又能如何呢,皇上不也得把女兒送去西域嗎?仔細想想,倒還不如咱們家的姊妹,雖說一樣是聯姻的犧牲品,總歸都在京裡,即便你嫁進了李府,我們想再見面也是很容易的。”
“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唉,二哥,你幫我把那個黃花梨鏡台拿來吧。”
“你要那個做什麼?”
席容珵直了直身子,擡手将散開的烏發掖在耳後,“我席容珵是席容家嫡出的二小姐,這門親事,無論我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要做出喜歡的樣子,絕對不能讓别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