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風漪哽咽道,“香羅,我恨他們,我真的好恨他們,皇後,如果沒有皇後的步步緊逼,母妃就不會死,母妃就不會死!”
“公主,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大勢已定,公主沒有受到牽連已是萬幸。”
“不!母妃死得太冤枉,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給母妃報仇!”
暗處,響起了清晰的拍掌聲,“好啊,公主殿下既有此心,我倒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魏風漪霍地回頭,卻隻瞧見了左右搖晃的枝影,在風中沙沙作響。
“誰在那裡?出來說話!”
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緩緩從樹陰裡踱了出來,寬大的帽檐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面容,魏風漪隻能瞧見他有如刀削般的下颚。
香羅壯着膽子,挺身擋在了魏風漪的前面,“你是何人?”
來人呵呵一笑,“公主莫要害怕,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幫您的。”
魏風漪揚了揚手,示意香羅退下。
“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麼要幫我?無緣無故的,我可不信,這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
“不瞞公主,我幫您,也是成全自己。”
“哦?這話倒有些意思,你且說來聽聽。”
“皇後害死了席容皇貴妃,公主記恨她。我呢,魏晗烨擋了我的路,我讨厭他。皇後和太子母子同心,我與公主心意相通,我幫公主報仇,可不就是成全自己嗎。”
“魏晗烨擋了你的路?”魏風漪上下打量着他,“難道,你想争奪皇位嗎?”
“這就和公主沒有關系了,我勸公主一句,最好别好奇我是誰。公主若是有一天知道了我的身份,即便公主是我的盟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照你的說法,利合而交,利盡而散,本公主如何信你?”
“公主不信我也可,隻是公主您要明白,公主您一個深閨女子,僅憑自己如何報仇呢?我可以幫您,您和我聯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你打算如何幫我?”
“皇後膝下唯有一子,魏晗烨死了,皇後的指望就沒了,這,就是最好的報複。”
“魏晗烨——”魏風漪思忖片刻,“我恨的是皇後,不是太子——”
來人仰天而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我笑公主婦人之仁,都到了這個地步,公主居然還惦記着和他的兄妹之情。可歎啊,他對您祖父一家下手的時候,可曾有過一絲手軟?公主,您可别忘了,您身上有一半流的是席容家的血啊,您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魏風漪沒有說話,隻是不自覺握了握拳。
來人往前走了兩步,繼續說,“俗話說,打蛇要打七寸,皇後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那才是便宜了她。公主想要報仇,就得讓她活着,毫無指望地活着,如此,才對得起席容皇貴妃生前受的那些折磨,才對得起席容一族枉死的冤魂。”
香羅面露擔憂,上前扶了一下魏風漪,輕聲道,“公主。”
魏風漪擡頭看他,“本公主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相信你有本事幫我?”
來人喉嚨裡悶出了一聲沙啞的笑,“我就知道公主會這麼問。”他拍了拍手,“出來吧。”
一個渾身是傷的女子走了出來,她撲通一下跪倒在魏風漪跟前,哭道,“公主殿下!”
“你是?”魏風漪仔細分辨了半日,忽然驚喜道,“你是母妃身邊的蘭鸢!快起來!”
“公主殿下!奴婢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看不見公主殿下了!”
魏風漪悲喜交集,伸手扶她,“蘭鸢,你和紫藤一向對母妃盡心盡力,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母妃一樣,對了,紫藤呢?”
“紫藤姐姐性子剛烈,一點也不肯求饒,那幫人問不出話來,便用盡各種手段折磨她,她受不住刑,最後死在了獄裡,我也差一點就死了,幸虧這位義士救了我。”
魏風漪一愣,“我身為皇女,都沒辦法救她們出來,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神通。”
“這回公主相信,我能幫您了吧?”
魏風漪咬了咬牙,“好,本公主信你一回,你說,我應該怎麼做?”
“公主别急,我呀,慢慢地細細地和您說。”
風聲漫過疊疊黃瓦,重重朱牆,将不為人知的一切掩在了黑暗裡。
西山。
琉璃蓮花香爐中,三支竹立香青煙缥缈。
一時,太後念完了經,才欲起身,忽覺一陣頭暈目眩,安然連忙上前扶她。
“唉,人老了,這精神也越發不濟了。”
“哪兒的話,您有佛祖庇佑,福氣大着呢。”
“但願吧,對了,席容家的人可都處置完了?”
“是啊,席容一家,算是徹底敗了。皇上經此一事,也算想開了,把國事都交給了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執掌朝政,居仁由義,勤勉内外,百姓們終于能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安生日子?”太後微微一笑,“你說錯了,皇上急于脫身,想讓太子接下這個擔子,可這擔子是那麼好接的?多少雙眼睛盯着這塊肉呢,依哀家看,這紛争啊,才剛剛開始。”
“那娘娘您要不要也回去分一杯羹呀?”
太後擡眸仰視着龛中佛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日,佛祖投下的眼神格外悲憫。
她幽幽歎了口氣,“哀家老了,沒那麼多心思了。天家父子少恩義,想來皇上也是哀家的骨血,當年卻因為朝中事務和哀家離了心,逼着哀家住進了西山。皇上他寵了席容皇貴妃那麼多年,卻一直都不肯讓她懷上身孕,還早早地就冊立太子,也是怕父子離心的緣故吧。”
“皇上那時候年輕不懂事,旁的不說,就說這些年,皇上不總是想請您回宮頤養天年嗎,隻是娘娘一直不肯,皇上縱有孝心,也沒處使啊。”
“呵呵,回宮頤養天年?哀家在這西山住的好好的,回那不得見人的地方做什麼?人人都羨慕宮裡的日子,殊不知,宮裡的人宮裡的事最是污穢不堪,哪有佛堂清靜?”
安然默了默,“對了,還有一件事,方大人今早又來向太後娘娘請安了,奴婢知道您不願意見他,就替您回了。方大人說,他再過幾日就要離京了,他希望走之前能見您一面,他還拜托奴婢,将此物轉交給太後娘娘。”
太後觑了一眼那枚香包,臉色愈發難看,“你把這勞什子還給他,再告訴他,不要再有什麼非分之想,不然哀家也保不住他。”
“是。”
“承鶴呢?這些日子,哀家怎麼沒看見他。”
“方公子最近不大往西山來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唉,一個個的,都這麼不讓人省心。”
“太後您就放寬心吧,奴婢瞧那方公子是個有分寸的,方大人不為别的,就為着他這個唯一的兒子,遇事也得掂量掂量,不敢胡作非為的。”
“但願吧,對了,哀家聽說三乘大師雲遊回來了,安然,等下你帶上哀家親手抄的《妙法蓮華經》,我們去找大師幫忙祈福祝禱。”
“奴婢知道太後是一定要去見大師一面的,一早就知會六淨寺的人備下了。”
太後笑了笑,“好啊,還是你明白哀家的心意,哀家的兒子都不如你。”
“太後娘娘這話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和皇上比呀,不過是伺候您伺候的久了,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太後的唇角逸出一抹苦笑,她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