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結,霜降。
十一月,中原還是一片旭日暖陽,漠北已經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不過月餘,西域新汗王大婚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大漠。
北疆王聯姻不成,惱羞成怒,立刻召集兵馬,揚言要同西域可汗絕一死戰。
北疆王記恨寒星不肯娶北疆公主的事,遣人送來的書信中極盡辱罵之言,事到如今,為捍衛西域将士們的尊嚴,一場大戰已是無可避免。
寒星清點兵馬,留下暗衛營的人馬保護席容煙,又将營中大事暫時托付給了堯裡瓦斯,自己則帶着艾山和沙吾提遠赴北疆。
越往北走,地上的積雪就越厚,數以萬計的鐵騎踏破了雪上那層薄薄的冰面,吱吱作響。
一路上,寒星他們隻遇到了小股騎兵,這些騎兵上來就打,打完就跑,戰術十分詭異。
艾山道,“這是北疆人慣用的伎倆,北疆鋪天蓋地都是雪山,正午的太陽一出來,白的幾乎能晃瞎人的眼睛,我們的人什麼都看不見,他們是在等待時機,好把我們的人一舉殲滅。”
寒星仰頭看向正在升起的太陽,皺眉道,“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正午了。”
“其實大汗可以讓他們來咱們西域,沒必要帶着大軍進入他們的地盤,這樣太危險了。”
寒星臉色陡然一沉,他剜了艾山一眼,猛地揚起馬鞭,甩向前方那片若隐若現的山脈,聲音冰冷得吓人,“二十年前,狼峰嶺以南都是我們西域的土地,北疆人連一步都不敢踏入,他們,哼,就隻配生活在寸草不生的冰川上,本汗竟不知,這裡什麼時候成北疆的地盤了?!”
艾山低下頭,“從前老汗王依拉洪還在的時候,北疆就是一團散沙,根本成不了氣候,可是自從蘇裡唐殺了老汗王,奪取了汗位,西域将士人心惶惶,北疆王就是趁這個當口圈占土地,自立為王。大魏皇帝倒是派肅安王去北疆打過幾場仗,可是一則水土不服,二則路途遙遠,大魏就算打赢了也沒什麼好處,漸漸也就丢開手不管了。等蘇裡唐反應過來的時候,北疆王的勢力已經壯大,蘇裡唐又沒有老汗王的魄力與威望,這才縱的北疆王愈發猖狂。”
寒星咬牙道,“父親雖然死了,但他生前打下的基業,本汗絕對不會撒手不管!北疆王搶走的土地,本汗定會向他索要回來!本汗要他跪着,把他從西域搶走的東西雙手奉上!”
沙吾提把手中的兩把大刀撞得砰砰直響,“好!這才是我們西域的汗王!大夥都聽見了,咱們今天就跟着大汗,把北疆人趕出咱們西域的地盤!”
“趕出去!”
“把他們趕出去!”
“把北疆人趕出去!”
“報——”斥候飛奔而至,“大汗,前方出現大隊人馬,應該就是北疆的主力了。”
“呸!”沙吾提偏頭啐了口吐沫,“還真讓艾山說中了,這幫孫子又來這套。”
寒星皺眉,“雪光刺眼,大家都看不清東西,可為什麼偏偏北疆人沒事呢,艾山,你和他們打過幾場仗,他們有什麼地方是和我們不同的嗎,比如說,騎的馬,使的兵器什麼的。”
“就是普通的馬,普通的刀,沒什麼不同啊,而且那幫北疆人士氣散漫,打起仗來随意得很,根本沒有什麼章法可言,一堆烏合之衆罷了,用不了多久就被咱們的人們給沖散了,要不是仗着地勢之利,還有這該死的雪光,北疆王怎麼敢這麼嚣張。”
飛雪卷起山隙間的塵土,撲揚出一大片裹挾着天地,一眼望不到頭的灰白煙嶂。
伴随着一陣陣鈴響,北疆的騎兵主力撕開灰蒙蒙的欝氣,從中殺了出來。
寒星聽了一陣,偏頭問艾山,“這是什麼聲音?鈴铛?”
“是的,北疆人會往自己的馬脖子上系鈴铛,可能是為了方便清點馬匹數量吧。”
沙吾提一臉不屑,“哼,隻有這幫蠢貨才會把好好的戰馬當成狗養。”
“原來是這樣。”寒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本汗終于明白為什麼雪光刺眼,他們卻能安然無事了。傳令下去,等一會陽光上來了,咱們不砍他們的人,專砍他們的馬,看北疆人沒了鈴聲,還能靠什麼分辨敵我。”
沙吾提激動地一拍大腿,“我說他們系鈴铛幹嘛!這回好了!看這幫孫子還嚣不嚣張!”
北疆的大軍在距離他們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打頭的騎兵往左右兩側一閃,赫然讓出藏在裡面的弓箭手,“弓箭手準備!”
沙吾提罵道,“他奶奶的,這幫北疆人也學會用弓箭了!上次和他們打仗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呢,學的是真快呀!”
艾山一揮手,“上盾牌!”
“幸虧大汗早有預料,讓大家夥都穿上了盔甲,還準備了盾牌,要不後果不堪設想!”
劈裡啪啦的一陣箭雨過後,艾山請示寒星,“大汗,咱們也放箭嗎?”
“不。”寒星似是笑了一下,“咱們放鷹。”
寒星屈指吹了聲口哨,海東青夾着凜風呼嘯而來,它刀子般的飛羽将紛揚的雪花砍成了碎屑,在湛藍色的天空中刻下一道長長的刮痕。
成群的海東青在他們的頭頂盤旋,天,立時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