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說,都是一驚。
福甯宮是宮中用來禮佛祈福的所在,一向十分莊嚴神聖,卻在除夕夜發生了這樣的事兒,着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魏太後聽了這話,忙扶着雲英的手站了起來,“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會走水?”
魏晗烨寬慰道,“母後别急,朕已經派人去了。”
魏太後怒氣未消,“底下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要是觸怒了神佛,看哀家怎麼收拾他們!”
正說着,秦川小跑着回來,“陛下,火勢已經下去了,說是宮人不當心,打翻了火燭,火燒到了經幡上,這才走了水。”
賢太妃問道,“走水時,福甯宮可有什麼人在那兒?傷勢要不要緊?”
秦川看了魏晗烨一眼,回道,“隻有幾個值夜的宮人,因為發現的早,都沒受傷。”
淑太妃聞言,忙念佛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還好沒傷着人。”
魏太後面色不虞,“大過年的,這樣不當心,雲英,你去福甯宮傳哀家的懿旨,把今晚值夜的幾個宮人各打三十大闆,統統趕出宮去。”
雲英應了聲“是”,轉身去了。
魏晗烨提壺斟酒,親自奉給魏太後,“也不是什麼大事,母後吃杯酒,壓壓驚。”
蘇蕙菁趁沒人注意,悄悄吩咐青兒,“你去告訴樂妓,換一個歡喜的曲子來彈。”
青兒眨了眨眼睛,“明白。”
不一會兒,便聽明快流麗的樂聲乘風而來。
這一曲,樂妓似乎彈得分外投入,衆人被這曲調感染,一時都聽住了。
席容煙眺望着遠處那片燦若雲霞的梅花,笑道,“這曲《梅花三弄》倒是應時應景。”
蘇蕙菁半阖着眼,“母親曾和我說,琴猶藥也,我從前隻是不信,如今才算信了。”
琴聲依稀,往事朦胧,魏晗烨擡眼看着席容煙。
她容顔清麗,神色淡雅,疏疏朗朗地臨水而坐,擡手而飲。
他還記得,那年賞花宴上,她也是這般手撫七弦,一曲《鳳求凰》,使他淪亡。
如今琴依舊,人尚在,一切,卻已物是人非。
思及此處,他的眸色黯了黯,斂眉不語。
樂音漸止,魏晗烨拊掌贊歎,“這樣好的琴聲,朕許久未曾聽聞了。”
魏太後笑了笑,“皇帝可要見一見這撫琴之人?”
“哦?不是宮中的樂妓所奏嗎?”
“尋常樂妓怎能彈出如此清麗之音,雲英,把人帶上來給皇帝瞧瞧。”
蘇蕙菁心覺奇怪,看了眼青兒,青兒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風起,忽聽得一陣環佩叮當之音傳來,由遠及近,清脆悅耳。
衆人探頭張望,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穿過朵朵梅花,緩步行來。
她沒有挽髻,頭發盡數掖在耳後,編成一條鵝卵粗細的辮子,鬓角插着幾朵含苞欲放的梅花。她身上穿了一件玉色夾襖,底下是蜜合色穿花鳳縷绫子裙,外披海棠紅的羽毛緞鬥篷,皚皚白雪,豔豔紅梅,越發襯得她形容秀麗,姿态輕盈。
衆人都看呆了,魏太後輕輕一笑,“婉兒,還不快見過陛下?”
女孩兒笑吟吟上前拜道,“臣女拜見陛下。”
魏晗烨怔了一時,“母後,這是?”
“這是内閣大學士林修仁的妹妹林清婉,前日娴兒進宮看我,閑聊時說起了她家的這個妹妹,哀家便讓她領來瞧瞧,這一見呀,哀家就喜歡上這孩子了,哀家聽說她會彈琴,便讓她留在宮中,彈給皇帝聽聽。”
魏晗烨點點頭,“原來是林家的女兒,難怪她與……”
他看了眼席容煙,沒再說下去。
英太嫔上下打量着林清婉,贊不絕口,“欸喲喲,好标緻的人兒啊,臣妾記得《詩經》中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揚婉兮’,用來形容林姑娘再合适不過了。”[1]
“是呢,哀家也是這樣同娴兒說的,這兩句詩竟像是專門為這孩子作的似的。”魏太後笑了笑,又看向賢太妃與淑太妃,“兩位姐姐以為如何?”
賢太妃和淑太妃自然明白魏太後的用意,皆是随聲附和。
一個說,“林家乃是書香世家,教出來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
一個說,“都說天下桃李,半出林家,陛下若是娶了林家的女兒,豈不是一段佳話呀。”
魏太後滿意一笑,“皇帝,你的意思呢?”
魏晗烨擡眸看着林清婉,“的确是個可人兒。”
“有花堪折直須折,皇帝,你說是不是?”[2]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母後說得很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