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美西亞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裡開始倒流的血液,眼前是她曾經拼命渴求的神的眷顧。
她的神,不見了。
然而在回過神的瞬間她幾乎是毫無疑問就鎖定了一個人,赫文安德。
“多久的事?”她當即詢問羅莎。
同時她連忙往阿洛瑞居住的房間裡趕去。
“今天中午給萊伊克先生送午飯時他還在的……”羅莎跟在後面。
自阿洛瑞來索克斯家府邸也不過區區兩日,兩日裡他隻在涅美西亞吃飯的時候才會一起前往餐廳,其餘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就連餐食都是羅莎親自送過去的。
“大概一個時辰後我再去找萊伊克先生就再也敲不開門了。”
涅美西亞讓自己冷靜下來。
中午剛剛好是她和貝缇交談的時間點。
就在這一個時辰内,赫文安德應該來不及往返才是……
等一下,她差點忘記了。
赫文安德是路西法,是異族,是冥界地獄的人。
她怎麼可以用常人的思維來想他呢?
眼中漸漸生出了寒意。
她錯了,先前在赫文安德離開的瞬間她就應該跟上去的,那家夥是個禍患。
不過片刻涅美西亞等人就到了萊伊克的房間前。
看着緊閉的房門,涅美西亞周身放出氣息,戴着蕾絲手套的雙手似乎也在瑩瑩發光。
她将手靠近房門,隻是觸碰的瞬間房門處就直接開始融化!
剛跑到房間門前的羅莎還有些氣喘籲籲,甫一瞧見這場面又是愣了一下,而後她看見涅美西亞小姐臉上的愠色。
這位萊伊克先生到底是誰……竟然惹得涅美西亞小姐如此大動幹戈。
在貝倫大陸上除了異族就隻有被海神天生眷顧的人才能真正釋放出法力。雖有人窮盡一生都在研究魔法,可終究都是歪門邪道,就算是真的能夠釋放出魔法也往往都會反噬自身,縮減壽命。
但涅美西亞小姐不同,她從來到索克斯家府邸的那一刻起就展示了自己魔法的天賦。
雖然會有人疑問,為何涅美西亞小姐的魔法總是帶着不詳的氣息,可那又如何?
沒人會忤逆涅美西亞小姐。
幹淨明亮的房間裡,進門就看見了大開的玻璃窗戶。
天藍色的窗簾随着穿堂的風飛揚起來。
涅美西亞臉色陰沉下來。
我的神,您是自己逃走的嗎……
……
特洛都的中央廣場上。
太陽漸漸西沉,黃昏的霞輝照耀在面前雕像的身上,為它披上一層壯麗聖潔的餘晖。
面前的雕像身姿筆直,卻合眼似垂憐衆生,他手中的三叉戟上染上了紅紫色的霞光。
少年着一襲銀白色襯衫,默然注視着那把三叉戟。
混亂無序的呼喊充盈在他耳邊,他沉默地站立在原地,落日餘晖一道灑在他的身上,幾乎要将他同面前的雕塑融為一體。
他的眼前什麼都沒有,然而耳邊卻滿是哭喊聲。
是從何而來的呢?阿洛瑞不清楚,明明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時間緩緩流逝,阿洛瑞仍站在原地。
有人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先生是在祈禱嗎?”懶散的語調,來者學着阿洛瑞的模樣一起望向眼前的海神雕塑。
阿洛瑞沒有側頭去看他。
“……我不知道。”
幾個呼吸之間,少年悶着聲開口了。
“今天是祈禱日,先生您來早了。”那邊也不管阿洛瑞回答了什麼就繼續說道。
身側傳來熟悉的氣息,令他微微皺起眉頭。
是涅美西亞的氣息,還混雜着一些讨厭的氣味。
阿洛瑞動了動放在身側的手,他微偏過頭,轉眸間将身旁人收入眼底。
他披着一件暗金色奇特紋路的黑色鬥篷,漆黑的顔色裡卻在開邊處繡上金線。他整個人都隐在鬥篷裡,卻因為此刻正擡着頭的緣故能看見他露出的那一點雪色的肌膚,和一縷從鬥篷裡飛揚出來的黑色發絲。
阿洛瑞金色的眸光閃了閃,他不喜歡黑色。
“什麼祈禱日?”他還是問着。
鬥篷男子倏地也偏過頭來看阿洛瑞。
“祈禱神明的再度降世。”
迎着鬥篷男子似有似無的目光,阿洛瑞耳邊的聲音被放大了。
“尊貴的海神大人,求您回來!”有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神啊,我要同您一道消失……”有人在黑暗中絕望呻吟。
“海神大人,您為何抛棄我們!”有人指責神像發出呐喊。
……希望的信仰一點點減少,無序的黑暗逐漸籠罩這個世界。
阿洛瑞啟唇,試圖再說些什麼,另外一道聲音卻響了起來。
“阿洛瑞。”
少女的聲音輕輕地響起,響起的同時身旁那名鬥篷男子也轉瞬間消失了。
周遭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耳畔的聲音消失了,阿洛瑞轉過身,少女穿着豔麗的紅色緞面禮服,依舊是一身紅裙,卻和初見時給他全然不同的感覺。
“為什麼要離開呢?”他還沒說話,少女就繼續慢悠悠地開口了。
他看見少女臉上牽起了弧度,可晚霞一樣奪人心魄的紫眸裡什麼情緒都沒有。
淡然得可怕。
阿洛瑞忽然發現了一件事,他感受不到少女的情緒。
就像剛剛他聽見的那些聲音一樣,混亂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