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百合花香漫溢會客廳,夏日的鳴蟬在上午時分其實并不熱烈活動,可涅美西亞就是覺得它們現在似乎在她的耳邊尖叫。
有風從兩面的窗邊輕撫外間的樹木穿了進來,又帶着傳來綻放着粉色小花的荊棘清香。
頗有一番夏日悠情。
涅美西亞将膝蓋上的書籍拿開放在身側的波斯毛布料沙發上,而後她從面前的茶幾上端起一杯已經涼透了的紅茶。
他已經沒有試探的心思了,直接就指出了她的身份。
讓她想想是哪一步暴露了呢?
茶杯觸碰到嘴唇,冰涼的茶水入喉,涅美西亞依舊悠然自得坐在沙發裡。
“您看起來并不意外呢。”
赫文安德的聲音繼續從後面傳來,再慢慢接近。
他走到了涅美西亞的側邊。
“真是好久不見呀,我親愛的莫莉安大人。”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涅美西亞側過臉與他無聲地對視着。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無形的氣氛漫延開來。
一時間沒人再開口了。
涅美西亞瞧着旁邊的男人,似乎穿過悠長的歲月看見了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那時候男人站在雪地裡,他也戴着黑金色的鬥篷,兜帽下是他那比白雪還要透明的皮膚。男人猩紅的眼底下透着興味和狂熱。
“路西法,你真是一點沒變。”
時間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還是那副年輕俊美的樣子。
包括他此時看她的眼神,都似要将她剝開透析了看清楚裡面的每一根血管一般。
男人笑了。
“莫莉安大人,您比起過去可變了許多……”他輕輕地說着,語調裡多了一抹認真。
皮鞋踏上地闆的聲音并沒有被刻意放大,可涅美西亞沒辦法忽略。
“您現在多美呀……”他似乎是在感歎。
涅美西亞的眼神卻一涼。
“我們應該不是那種可以坐下好好談話的關系吧?”
涅美西亞按捺下心底的躁動,她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您可真是冷血。”赫文安德輕笑着搖頭,随即又道,“您不是已經和海神大人同歸于盡了嗎?”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吓一大跳,您那樣的愛慕着海神大人……怎麼會……”
他惋惜般微微歎了口氣。
而涅美西亞則是聞言後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下一秒,她手中光芒大閃,一把通體銀白色的彎刀就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手持彎刀,随意地一揚就對準了赫文安德的方向。
涅美西亞眼神泛着殺意:“你在找死嗎。”
彎刀的刀刃掀起一股風刃向着赫文安德而去,刀身淬人,寒光凜冽。
赫文安德表情不變,眸子裡帶着驚人的光亮盯着那把長彎刀看。
“莫莉安大人,您這把刀可真是棒極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已經沒有耐心了。
赫文安德伸出兩隻手擋在自己的前面,彎刀雖長,可與他到底是隔了一端距離:“我就知道,您不會死的,當然,我們的海神大人也活了下來……”
“他就是海神大人不是嗎?”
他臉上的笑容未曾逝去。
涅美西亞手中舉起的彎刀此刻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可海神大人沒有死的話,他為何不回神殿呢?”赫文安德直視着她,“您難道不好奇嗎?”
涅美西亞沒說話。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赫文安德含笑一步一步上前,他最後自己靠到了彎刀的眼前。
他伸出手捏住彎刀的刀刃。
而後他手掌一個翻轉,指尖就觸及到了刀刃,豁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血滴了下來,落在沙發下的地毯上。
涅美西亞任由着眼前的一切發生并沒有動作。
“您弑神了。”男人的聲音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恍恍惚惚之間,涅美西亞憶起了當初在無妄海底的那一幕。男人撥開海水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想弑神嗎?
男人的聲音在誘騙她:他會殺了你,而你這樣愛他,你甘心嗎?
他拾起十字架底端堆積的一顆黑色珍珠,他拿到她的眼前。
冰冷黑暗的海水中她無力地垂着頭,唯有顫動的指尖能暴露她此時動蕩的内心。
“你不想弑神嗎?”
他又重複了一句。
那枚黑色的珍珠發出熒光在海水中浮懸着朝她而去,随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眩暈和黑暗。
她想起來了,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
一陣劇痛襲來,猶如刀子穿深,她本性裡的每一根細小的神經都在顫動。
見涅美西亞的神色逐漸有了變化,赫文安德嘴角噙着笑。
“您也不想看見海神大人回歸吧?涅美西亞小姐。”
這一次,他喚的是她如今的名字。
“再同我們合作一次吧,您想要的不過是他而已。”他的臉上是完美的笑容,看起來既無害又優雅。
他再一次朝她抛出了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