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離好奇地逗弄着面前圓潤的小兒,直至樓熠困意襲來,兩隻圓圓的大眼眨巴着要睡去,宋瑾離才緩緩起身。
“哎?雲瓊,你怎麼還在這裡?”宋瑾離看向門外的身影,悄聲道。
雲瓊解釋道:“看小殿下睡下奴才才安心,這便走了。”
宋瑾離點點頭:“也是,我聽王妃說了,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料孩子。隻是術業有專攻,府中為何不聘用一位乳母?”
樓熠真實身份特殊,不請乳母自然是因為樓符清忌憚。隻是這話不可能與宋瑾離說,雲瓊輕笑道:“宋家主如何得知,奴才便未曾探尋過此道呢?”
宋瑾離聽後也笑出了聲,道了聲“也是”後,雲瓊便先行告退了。
雲瓊一路行至樓符清屋外,先在門口沉默地聆聽了一會兒,隻聽見屋内悉悉索索的書頁聲傳來,才擡手叩響門框:
“王爺,奴才有要事相告。”
“進。”
雲瓊推門而入,在樓符清桌前站定。卻見王爺手中筆墨亂濺,書頁上留下了不明的痕迹。
樓符清卻好似未曾察覺般,他若無其事地擱置毛筆,擡眼問道:“什麼事?”
雲瓊心下一驚,将手中的宣紙鋪上桌面:“王爺請看,紙上是李螢指認的,此次前來雪魂峰的蕊荷宮之人。”
樓符清“嗯”了一聲,看向紙張,眉頭卻逐漸蹙起。
見狀,雲瓊問道:“王爺可是看出什麼了?”
“她審到這會兒?”
二人異口同聲,雲瓊卻立馬懂了自家主子言語中的意思,他心領神會,将燭玉潮審理李螢,到自己安頓宋瑾離和樓熠,與樓符清簡述了一遍。
樓符清:“你辛苦了。本王近日公務繁重,沒能得空去瞧樓熠。不過交給你,我放心。”
雲瓊嘴角抽了抽。
那是該放心。
至少交給雲瓊,樓熠不必繼續睡箱子了。
隻聽樓符清繼續問道:“怎麼不說話?樓熠近況如何?”
“還是老毛病,但他年紀尚小,再調養一段時間便會痊愈。不會落下什麼嚴重的病症,影響王爺的進程。”
在樓符清将孩子偷出以後,由于樓符清在宮中的勢力薄弱,甚至無法保全自身,故而樓熠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被迫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樓符清這才松了口氣:“還好有你。”
“是啊,還好有奴才,”雲瓊順着樓符清的言語轉了話題,“如若沒有奴才,今夜誰來給王爺送這名單呢?”
樓符清翻看名單的動作一頓。
雲瓊繼續道:“王爺,奴才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了,這點兒還看不出嗎?”
從侍讀到管事,雲瓊自幼陪在樓符清身邊。既然他問了,樓符清便不打算隐瞞。
樓符清閉上雙眸,歎息道:“聞棠想學武,我不同意,所以兇了她。”
“王爺是後悔了嗎?”
“當然不。”
“奴才還記得,王爺小時候心情不好了,便愛亂塗亂畫。奴才知道陸嫔看見了要生氣,便背着王爺偷偷扔了。”
樓符清瞥了雲瓊一眼:“怎麼總用這種語氣說話?整得你比我大許多歲似的。”
雲瓊眯着眼,笑而不語。
樓符清低頭掃視名單:“這些人本王都沒聽說過,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王妃怎麼說?”
“王妃還沒瞧過,她說叫您先看。”
樓符清冷笑一聲。
雲瓊将樓符清的神情收入眼底,斟酌說道:“聞大小姐秀外慧中,這證明王爺自宸武以來所做的決策都是正确的。況且她既主動與王爺提及練武一事,足以說明王妃對您并無甚隔閡,甚至想為王爺分擔。”
“你是想說,她對我抱有信任嗎?”樓符清揉了揉眉心,“你我都查過聞棠的身世和行事。雲瓊,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可能信任她。”
雲瓊搖了搖頭:“……奴才多嘴一句,上回王妃去找聞初融,王爺并未有如此大的反應。您原本是扯着風筝線的人,随風而動,收放自如,為何此次忽然變得如此決絕?這并非王爺的行事之風。”
“是沖動了些。上一回是她自己的事,聞棠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擺脫污名,所以我聽信了宋瑾離的建議,”樓符清啞聲道,“可這次為了不被樓璂懷疑我的傷勢,我不得不讓聞棠獨身前去聽雪閣。中途發生了什麼,你我并不知情,這讓我慌神。”
王妃并不是獨身前去,發生了什麼也是一問便知。
“這麼短的時間,王妃不會亂來,”雲瓊并不打算拆穿自家主子拙劣的謊言,“接下來的路還需要聞大小姐來鋪,王爺多想想吧。但如今總算塵埃落定了一半,王爺若仍覺慌神,奴才便去買些安神香回來點上。”
樓符清閉了閉眼:“亂來?她亂來的還少嗎?行了,本王有分寸,你下去吧。”
墨色漸逝,白晝逐顯。
鳥叫聲此起彼伏地傳入了樓符清的耳畔,他終于放下手中書卷,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
一夜未眠,樓符清眼下浮出疲倦的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