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浔……想加入雪魂宋氏?
好荒謬的一句話。
燭玉潮先是與付浔對視幾秒,随即放松了下來,她倚着椅背:“付浔,既然你選擇了對我坦誠相告,想必此時已放棄了這個想法。”
“主人猜得不錯,”付浔輕微點頭,“孔子有言:‘君子愛财,取之有道。’我亦然如此。”
燭玉潮的嘴角抽了抽。
這話如何也輪不到付浔來說吧?
燭玉潮疑惑地歪了歪頭:“那麼,你是認為宋氏取之無道了?”
“那倒不是,”付浔否認道,“我是在說我自己。直至主人派我跟着楚堯去雪魂峰之前,我還不曾放棄這個想法。”
燭玉潮的臉色有些發黑:“我竟遂了你的意。”
付浔垂眸,眼中卻難掩對宋氏的失望之意,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放棄的緣故,是因雪魂宋氏與我的理念有些出入。”
“宋氏崇尚武學、商人重利,你倒是說說哪裡和你的理念出入了?”
“我第一次來雪魂峰時,隻有六歲。那時宋氏還是雪魂峰中威風凜凜的神武名家。我跟着我的父親,見到了當時的家主,宋世澈。”
燭玉潮心中一驚。
宋瑾離多次提及前家主,樓符清卻在知道宋世澈退位後,對“前家主”三個字有些避諱。
付浔接着說道:“我那時隻記得他很兇,好幾次對我父親吼叫,我害怕地直往父親身後縮。可那一回的事情卻辦得很順利,父親很快便從宋世澈那處得到了一批武器。而我父親在回到皇城宸武後也評價宋世澈人品貴重,完全不像世人所說的那般唯利是圖。”
燭玉潮摸了摸下巴:“真是奇了怪了……那這個宋世澈如今在何處?”
“有說他主動退位,和大祭酒一樣雲遊四方的。但更多的,都在傳他壞事做盡,已經下葬了,”付浔歎了口氣,“宋瑾離也很好,可我總覺得她身上少了幾分銳氣和韌勁。”
燭玉潮不甚贊同:“每個人的行事都是不同的,你幼時的記憶不一定準确,況且宋氏情形今時不同往日,你總不能将宋世澈的觀點強加于人吧?”
“主人說得是,”付浔低頭笑了一聲,“可不過短短二十年,宋氏子弟竟已不想再與外界交涉了,即便宋瑾離已經付諸了努力。”
燭玉潮沉默了。
付浔接着道:“主人難道不覺得宋氏猶如一個封閉的桃花源?他們不需要互相競争,打鬥已成為了孩童嬉戲的日常。貧窮,隻不過是表面問題。林中自給自足,活着就吃飯,病了就去死。即便楚堯不來城中坑錢,他們也很難缺衣少食。楚堯口中的‘枯木逢春’,在我看來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燭玉潮的眼中浮出幾分憂愁:“我竟未曾考慮到這點,可若想讓宋氏武人重振旗鼓,恐怕隻有再度回到玉衡城這一個法子。可……這是個難事。”
“是,除非有能壓得住聞初融的勢力出現。”
“壓得住雪魂聞氏……”燭玉潮托着下巴思索道。
她的心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不可能的勢力。
燭玉潮搖了搖頭:“罷了,這事兒我還得再想想。”
燭玉潮送走付浔,自己卻總覺心神不甯,正準備出去透透氣。哪知她一隻腳剛踏出屋門,便被一隻不知從何處伸來的胳膊抓了過去!
下一刻,魏長樂洋溢着笑容的小臉出現在自己眼前,燭玉潮撫着胸口順了順氣兒:“長樂,你吓死我了!”
魏長樂的臉上忽然變得慌亂,她趕忙捂住燭玉潮的嘴,悄聲道:“我和紫蘿姐姐正玩兒捉迷藏呢。”
燭玉潮算是明白了,這孩子是躲到她這兒來了。燭玉潮向魏長樂眼神示意了好一會兒,後者才放開了她。
“怪不得你早晨起不來呢,夜裡都在幹這種體力活兒。”燭玉潮也壓低了聲音。
魏長樂“嘿嘿”笑了一聲:“整日待在府裡不能出去,太無聊了嘛。王爺哥哥那邊我不敢去,就隻能來王妃姐姐這兒躲着啦。”
燭玉潮刮了下魏長樂的鼻子:“那你猜紫蘿什麼時候會找過來?”
“不知道,”魏長樂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過以前紫蘿姐姐老是耍賴,每回都飛到屋頂上偷看我離開的方向。現在不會啦。”
“嗯?為什麼現在不會了?”
“紫蘿姐姐把王妃姐姐送上屋頂那回,王爺哥哥雖沒怪罪什麼,可紫蘿姐姐也不敢再亂飛了,說是怕王爺哥哥看到了又想起那日的情形。”
“啊,”燭玉潮眨了眨眼,“是這樣啊。”
魏長樂仰起頭,看着天上閃爍的明星,感歎道:“王妃姐姐,你那日在屋頂,有沒有覺得它們都更亮些?”
“我是白日上去的。”
魏長樂撓撓頭,似是有些懊惱:“我忘記啦。”
燭玉潮彎唇:“長樂怎麼突然望天?”
“好看呀,”魏長樂道,“而且,王妃姐姐你有沒有覺得,這天越看越……哈欠……”
魏長樂的眼皮緩緩垂了下去。
“長樂?”燭玉潮驚恐地托住魏長樂的脊背。
就在此時,紫蘿終于姗姗來遲,她快步迎上前來,卻在看見魏長樂的一瞬間松了口氣,對燭玉潮笑道:“小姐逗王妃玩呢。”
燭玉潮這一低頭,才見魏長樂眼皮顫抖,嘴角的笑意都有些壓不住。
“長樂,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