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望濘和裴儉抵達靈秀鎮時,天空仿佛被墨水浸染,漆黑一片,唯有懸挂于頭頂的彎月散發出淡淡的銀光。
盡管天色已晚,但靈秀鎮熱鬧非凡。主街上張燈結彩,來往遊人絡繹不絕,似乎在慶祝什麼節日。
裴儉并沒有帶徐望濘去客棧,而是領着她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
他翻身下馬,單手抱下徐望濘後,輕敲院門三下。很快,門朝裡打開,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開門的青年見到裴儉很是高興,連忙請他進去,同時也注意到了被裴儉擋在身後的徐望濘。
那青年看向裴儉,沒有說話,雙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裴儉點了點頭說:“沒錯,她是我夫人。”
青年立馬露出了然的神情,看向徐望濘的目光中少了幾分警惕,還沖她腼腆地笑了笑。
裴儉牽着徐望濘的手熟門熟路地向裡走,言簡意赅地道明她心中疑惑,“他叫阿良,是個啞巴。”
随後又解釋道:“不過阿良并非天生不能言語,是一次意外所緻。我不在時,你若有事就和他說,他會照辦的。”
徐望濘默然,盡管裴儉沒有細說,但她也猜到阿良不是生來有啞症。通常情況下,聾和啞形影不離,如果一個人是個天生的啞巴,那往往他也聽不見。
方才阿良聽到敲門聲後開門,而裴儉又直接開口和他說話,由此種種迹象表明阿良并無耳聾。
那是什麼樣的意外會導緻一個正常人變成啞巴?
徐望濘瞥了眼身旁的男人。既然阿良與裴儉認識,說不定也是錦衣衛中的一員,或許是曾經出任務的時候遭遇不測。
如此說來,這次裴儉說去辦差事,身家性命會不會也......
等會兒!
到時候她不就成寡婦了嗎?!
徐望濘正胡思亂想着,絲毫沒意識到裴儉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也沒聽見裴儉對她說的那句“到了”。
直到熟悉的強勢氣息逼近,她才回過神來。
“甯甯,想什麼呢?”裴儉問。
徐望濘瞧着那陡然放大的俊臉,下意識便往後退了兩步,穩定心神後說:“沒什麼。”
裴儉凝視她,見她不願說也沒有強迫,而是學起了趙時衍那套,“方才你想得入神都不理睬我,我還以為哪裡又惹你生氣了。”
男人說話不似之前那般強硬,語氣柔和了許多,甚至還有些委屈。
徐望濘不禁心虛,眼神閃躲,她所想的可不能告訴他。
于是,她故作困倦,轉移話題說:“我們快點進去吧,我有些乏了。”說罷便扔下裴儉獨自進屋,都沒察覺言語無形之間變得親昵起來。
尤其是開頭的“我們”二字,讓男人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裴儉看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心道這招竟然效果不錯,看來以後他得多和趙時衍學學。
與此同時,遠在上京的趙時衍突然感到身後一陣寒風吹過,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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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看這處院落并不大,裡頭隻有一間主屋,西邊有個稍小點的廂房,布局緊湊。盡管院落不如裴府寬敞,但院中樹木茂密,角落裡種滿了各類花草,反倒顯得幽靜精緻。
徐望濘看了圈屋内陳設,暗暗心想,假如某天離開上京,能有個小院子安身立命,自由自在的,不用受裴儉拘束,不用顧及家族榮辱,隻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或許也不錯。
但這一天何時才能到來。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雜亂的情緒,一時間心情有些低落。
忽地,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徐望濘以為是裴儉,沒有起身,心中還納悶他怎麼不直接推門進來。
然而那“咚咚”的聲音十分執着,似乎一定要她開門才行。
奔波了一天,徐望濘本就有些疲憊,壓抑着怒火起身朝房門走去,“裴儉,你就不能......”
伴随着“嘎吱”一聲,門被打開,而話也在這時戛然而止。
徐望濘先是愣住,轉而有些尴尬。來者并非裴儉,而是阿良。
阿良見到徐望濘很高興,眼眸彎彎,露出大大的微笑,雙手比劃了好一通。
可徐望濘不會手語,看不懂阿良在說什麼,神情越發疑惑。
阿良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懷中掏出本子和毛筆,唰唰地在紙上奮筆疾書。
【大人去給夫人拿活血膏了,說過一會兒再回。】
然後翻過一頁。
【大人還讓我問您,是先用晚膳還是先沐浴?】
徐望濘定睛細讀,雖不知裴儉為何要給她拿活血膏,但她現在并不餓,反倒是因很久沒騎馬而渾身酸疼,想着先沐浴舒緩舒緩。
于是她笑着說:“先沐浴吧,有勞你準備了。”
阿良聽明白了,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很快提着一桶桶熱水進屋,将屏風後的浴桶裝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