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景雀問淩芷,她與白成在一起做了什麼。
淩芷老老實實回答說:“白内官問我找陛下做什麼,我說是我師父的事。白内官說,我師父是陛下的恩人,若是我師父有什麼事找陛下,陛下一定會答應的。”
景雀蹙眉,低頭對淩芷道:“淩姑娘,以後在宮裡,不要随便對任何人說你的目的,知道了嗎?”
淩芷不懂,望着景雀。
景雀道:“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誰是你的朋友,誰是你的敵人。這麼做是自保。”
淩芷想了一會兒問:“景内官問,也不能說嗎?”
景雀點頭:“不能。”
“哦,”淩芷鼓着嘴,“我知道了。”
景雀把淩芷送到禦書房門口,見裡面還在議事,便安排淩芷先去承恩殿取暖小坐一會兒。他交代承恩殿的内官照顧好淩芷,等陛下通傳。溫笑着跟淩芷說他還有差事在身上,讓她在這裡安心等。
淩芷乖巧地點頭。
景雀出了承恩殿的院子,臉立即冷了下來,轉身往深宮走去。
*
淩芷在承恩殿裡無聊,蹲在殿角堆了一個小雪人。
許景摯那邊議事完畢,有内官來傳淩芷。
淩芷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幹淨衣服上手上的雪,跟着内官去禦書房。
禦書房外面有禦前侍衛,衛昭進不去,隻能在禦書房外等候。
淩芷進去看見許景摯,慢吞吞地給他行禮。
很長一段時間許景摯都沒見過這種軟乎乎的小姑娘了。北寰舞在邱州黑市還沒回來,許思也因為及笄,搬出去住了公主府。
他最近事多,沒空聽許思跟他晨昏定省。
今天淩芷特地來求見,許景摯心情好不少。
許景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踱步到淩芷面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圓潤的小臉。
淩芷蹙着小眉毛不敢吭聲。
“你來幹什麼?”許景摯問。
淩芷小心翼翼地擡頭,眨了一下眼睛,小聲道:“回陛下,是我師父讓我來的。”
“薛燦?”許景摯挑眉,淩芷的來意他已經猜了七八分。
許景摯插着腰:“說來聽聽。”
淩芷想了想,說:“您聽了别生氣……”
許景摯樂了:“你倒是說了,孤才知道要不要生氣。”
淩芷摸了摸自己的衣角,道:“我師父……想問陛下……要劉謙……”
淩芷不敢往下說了,因為在臨府哥哥就訓了她一頓。
她膽子小。現在唯一能幫她解圍的景雀不在,她有些不敢說。
許景摯何其聰明。
以前在淺邸的時候,薛燦在他甯王府住了七八年,那死老頭的心思不難猜。
“薛燦想要劉謙去暮雲峰教他毒草?”許景摯問。
淩芷點點頭。
後才想起來,許景摯問話,必須回話,連忙道:“是。”
“可劉謙身上背着事,樁樁件件都是死罪。”許景摯道,“他企圖毒殺我皇兄,毒殺滿朝文武,毒殺許都百姓,罪惡滔天。你要孤放了他,這如何放得?”
許景摯說這話的時候沒動怒,語氣平和,就像是說一件很久很久的往事。
淩芷垂眸,她也知道這事不容易。
可師父交代過的事,她總要試試。
淩芷深吸一口氣,學着之前所有朝臣要回禀重大事件一般,跪了下來,俯身道:“小女覺得,殺一人易,救萬民難。小女身邊所有人都跟小女說,陛下是明君。小女想着,若是明君,就一定能明白師父的用意。”
淩芷這小丫頭,不知道是跟着臨允開蒙還是跟着北寰言有樣學樣。
這小小的一隻,跪在這裡,跟他讨論天下蒼生,總覺得很好笑。
可她要他特赦劉謙的理由卻沉重萬分。
劉謙對草木造詣非常高。
能培養出綠菊,也能種的出曼陀羅這種東陵境内沒有的藥物,更對烏.頭堿、毒木箭這種毒草研究頗深。
薛燦擅毒蟲治病,并不擅長用毒草。
薛燦要劉謙,是想把那些能入藥,卻不能在東陵種植的毒草培育出來,在東陵廣泛推廣種植。
這樣一來,很多現在醫師束手無策的病就都有了治療方法。
許景摯執掌朝堂十六載,怎麼會不知道皇商總會每年從外面買進來的稀有草藥價值幾何?
這是造福百姓民生的事。
也是淩芷說的,殺一人易,救萬民難的事。
他身為天下蒼生之君父,就應該替他的子民着想。
劉謙不能殺,雖心術不正,可他的醫材用在正道上,這便是百姓之福。
“北寰言有孤給他金玉令,”許景摯望着淩芷,“你們若是私下辦這事,孤即便知道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何你偏偏要自己來找孤說?”
淩芷認真地回道:“太傅教我說——拿而不告,那是偷,是不誠。告而拿之,那是禮,是真。太傅說我拜師薛燦門下,知曉百毒用法,翻手之間能見生死。若是心思不正,便是天下禍事。”
淩芷眼睛綻着光,滿是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