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信很意外北寰言願意恢複皇姓,他恢複皇姓跟淩芷什麼關系?
“我……”
“啊!言哥哥不要說!”淩芷連忙拉住北寰言,“有這麼多人看着呢!”
“憑什麼不跟我說?!”淩信戳了戳淩芷的額頭。
淩芷捂着額頭,往北寰言身後躲:“要你管!”
“嘿!”淩信指着淩芷,一副你自覺給我過來的兇惡模樣。
淩芷才不管他,拉着北寰言就往将軍府裡跑。
鎮東與衛昭相視一笑。
“衛将軍裡面請。”
鎮東做了個請的姿勢,衛昭跟着他進門:“你太客氣了。”
鎮東笑道:“是衛将軍太謙虛了。早些年我跟着安王殿下攻南澤王城,有幸與衛将軍走過幾招,衛将軍的追魂刀至今讓我印象深刻。”
衛昭輕笑:“好漢不提當年勇,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當年安王殿下收我時給我承諾說他會保護南澤百姓不再飽受戰火之苦。安王殿下是君子,而今東陵朝廷善待南澤百姓,我心甚慰。現在小主子讓我跟着淩姑娘走遍東陵,看百姓安居樂業,我對東陵有容乃大的氣度心悅誠服。我當年南澤從軍心中也不過就是百姓過得安穩這點願望,現在親眼看見東陵盛世,心中再無遺憾。什麼将軍,不上戰場,也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衛将軍真的不打算繼續從軍,守護黎民百姓了嗎?”鎮東問。
衛昭道:“我是南澤舊部,即便是安王殿下信任我,陛下也未必肯重用。算了吧。”
鎮東擺手:“衛将軍在許都那麼久,還是不了解當今聖上。陛下明知道你是南澤舊部,依然給了你進大内的腰牌。以你武力,進了大内想要趁其不備殺到陛下面前,那不是輕而易舉?若說陛下不信你,那你可真的冤枉陛下了。”
衛昭沉默。
鎮東又道:“你知道縱尚把南境軍隊裡的想要造反的南澤舊部名單交給陛下了罷?”
“嗯。”衛昭點頭。
“你知道陛下怎麼處理這幫人的?”鎮東問。
衛昭搖頭。
“陛下讓他們全都歸家養老去了。”鎮東道,“一個沒殺。”
衛昭一愣,這倒是他從來沒聽過的。
鎮東攬住衛昭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陛下聖明,不願在這件事上徒增殺戮。陛下沒有你們想象地那麼無情。”
衛昭應了一聲,從許景摯處理盛泉的事上能看出,許景摯這個帝君當得讓人無話可說。
“陳松雖然去了北境擔任北境節度使,可北境到底是六州,邊境線長。想要守住烏族三部,還是需要能人異士。”鎮東看向衛昭,“衛将軍若是還有報國之志,我可以推薦你去北境陳松麾下施展抱負。”
衛昭點頭:“多謝鎮東将軍的好意。可我先答應了小主子,在淩姑娘在外遊醫的時候,保護她……”
“哎,這事不着急。”鎮東見衛昭松了口連忙道,“等淩姑娘過幾年回去成婚了,你再去北境也不遲。你沒看見方才淩姑娘與言少卿兩人你侬我侬的……就算現在沒有定親,他倆的婚事也是闆上釘釘的事。”
衛昭不言,鎮東說的都是大家看在眼裡的事。
現在鎮東找他聊的是他以後的事。
他以後的事啊……
衛昭深吸一口氣,鎮東與他閑聊的話越來越模糊。
他從未想過自己以後。
*
鎮東回府,府上就有小厮去内院通知鎮懷,說淩姑娘來看他了。
鎮懷因為上次的事領了三十軍棍,一直趴在床上養傷。
聽見小厮說淩芷來了,立即就從床上爬起來更衣。
他可不想讓淩芷看見自己被打成小趴菜的樣子。
鎮懷看了看破舊的軍裝,咬了咬唇,回身從木箱裡取出自己在家穿的常服錦衣。他還特地洗了把臉,整了整衣襟,才從卧房去到前廳。
身後的傷還沒完全好,走一步,就連着肉皮一起扯着疼。
鎮懷啧了一聲,心裡埋怨戒律院的那群人打他真下毒手。
但轉過屏風看見一個身着青衣,身形較小的姑娘,臉上立即挂了笑:“淩姑娘……”
淩芷回頭,看見鎮懷從裡院出來,立即從懷裡掏出一瓶藥。
看着淩芷手上的藥瓶,鎮懷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每次他受了傷,她都放在心上,專門給他調了藥,送過來。
可當他完全走出屏風的時候,卻看見有一個長得溫潤如玉的貴氣公子,坐在太師椅上,淡然地茗了一口茶。
鎮懷蹙眉,隻覺得這青年人長得很像安王殿下。
再看他腰上挂着的龍環玉佩,當即明白了他的身份,連忙快走兩步,俯身行禮:“見過世子。”
北寰言放下茶盞,接住了鎮懷:“你有傷在身,免禮了。”
“是……”
鎮懷不再做禮,淩芷把手裡的藥瓶遞給他:“懷哥哥,這是我給你做的藥。你一天塗一遍,不出十日就會好的。”
鎮懷輕笑着,接過淩芷的藥。
淩芷回身就拉住北寰言的胳膊:“言哥哥,我餓了。我們去前廳用飯吧?”
北寰言把她的手從胳膊上拉下來,攥在手裡,溫聲回道:“好。”
鎮懷的笑容僵在臉上。
淩芷拉着北寰言就往外走,不作停留。
北寰言回眸看了鎮懷一眼。
鎮懷下意識地颔首,向着北寰言一禮,送他離開。
淩芷拉着北寰言走在将軍府的回廊上,心情大好。
北寰言習慣了輕便的輕紗常服,白帶束發,即便是恢複了世子身份,外出也隻是在身上系了一個龍環玉佩表明身份。
他跟在淩芷身後,腰上白色玉佩壓着藍色紗衣,隻有衣角随着他的步伐輕動。
“小芷。”北寰言在後面喚她。
淩芷彎着眼睛回頭,笑眯眯地問:“怎麼了?”
北寰言有些猶疑,腳步變重了,淩芷拉不動了,便停下來,望着北寰言。
北寰言側目,一縷黑絲帶着白色發帶,從耳邊落下遮掩了他耳垂的那一絲紅暈:“你好似喚誰都喊哥哥……”
“嗯?”淩芷回道,“比我大,我不喊哥哥喊什麼?”
北寰言輕輕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臉上到底是多了些冷色。
淩芷蹙眉,想了一會兒,恍然道:“言哥哥是不想我對誰都喊哥哥是嗎?”
北寰言望着她,神色靜谧。
淩芷察覺出北寰言不快,手上使了勁,拉着他靠了過去,仰頭望着北寰言:“言哥哥是要給我立規矩了嗎?”
“我……”北寰言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眼神下意識地閃躲。
這是淩芷從未見過的言哥哥。
眉宇微微蹙起的時候,還帶着些自責。
他在想什麼呢?
淩芷盯着北寰言的臉,心中忽然有了一絲竊喜。
這是言哥哥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出占有欲。
他想問她要一個隻屬于他的昵稱。
“言哥哥。”淩芷墊着腳,把臉湊到北寰言眼前。
北寰言靜靜地望着她。
“你不喜歡我這樣,以後我隻喚你一人哥哥可好?”
淩芷怎麼舍得讓自己喜歡的人心裡不舒服呢?
他還沒說出口,她就先做出了妥協。
“我這樣……是不是……不好?”北寰言低頭問。
淩芷高興地搖頭。
他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跟她展示了愛意。
她歡喜至極。
“我……”北寰言為着自己忽然來的心緒有些慚愧。
他明明是最不想束縛她的人,現在卻變成了她妥協的唯一理由
這姑娘為他妥協了太多。
明明之前在山上,是一個懶散、自由的姑娘,不會為了世俗那些眼光,就逼自己做一個優秀的人。
明明是吃着山果,就能開心一整天的姑娘。
明明想着纏着爹娘,賴在爹娘身邊,寸步不離的姑娘。
就因為一個他,不僅走下了山,還要繼承薛門遊醫,精進醫術。
哪怕她日後學成了,也大概率會被那些規矩鎖在深宮大院之中。
可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執意要跟他一起赴一場前路滿眼荊棘的局。
北寰言忽然心中愧疚更甚。
“怎麼我不糾結了,換言哥哥糾結了。”淩芷好似洞察北寰言心思一般,伸手撫着他的眉宇。
北寰言拉下她的手:“我以前從未想過我的以後。”
淩芷知道,北寰言說的以後,是他來許都以後的那些身不由己。
而今陛下聖明,哪怕有人從中挑撥,也無比信任安王府。
可誰能保證陛下殡天以後,新帝繼位也能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安王府呢?
北寰言說他從未想過他的以後,是那些籠罩在他們這些皇親貴胄頭上,散不去的悲哀。
他來許都,也隻是因為他必須來。
這是他身為安王府世子不可推卸的責任。
“沒關系的,言哥哥。”淩芷道,“我陪你。我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你假死脫身。你不用怕。等我把醫術學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隐姓埋名,找個地方生活。你可以寫字抄書賺錢,或者去當個私塾的教書先生,如果覺得自己以前過得太辛苦,不想為了生計發愁,我可以行醫診脈,我來賺錢養家……”
淩芷拉着北寰言,喋喋不休,就差拍胸脯保證,她生怕她的言哥哥就這樣冷落了她。
北寰言眼神溫柔,靜靜地盯着淩芷薄唇,一張一合地跟他描述與他有關的未來。
廊風微拂起淩芷的發梢,夾雜着初冬的碎雪。
北寰言伸手,接住了纏繞在淩芷耳根的冰涼。
心裡想着,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隻有他好好活着,才能與淩芷一起看見她所說的未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