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李徹出門辦差,都是周九跟随在側,馬車有多重,速度有多快,都爛熟于心,今日卻突然覺得有些古怪。
一鞭子抽在馬身上,速度比平日卻慢下不少。
李徹身任監軍,要和大軍一同出發。身為統領大将軍的宇文邰身穿盔甲,英姿飒爽地帶領在最前頭。他便以馬車吊尾,時刻監控着整支軍隊的動向。
“大人。”周九轉身,覺得有必要将自己的疑惑說出來,“屬下覺得,這馬車似乎有點奇怪。”
馬車内聽到這話的兩個人都頓了頓,李徹雙手抱胸坐得筆直,聞言低頭看了眼。衛青弦蜷曲着身子一動不敢動,一隻手按在胸口大口都不敢出。
“東西帶的多了些。”男子輕飄飄的一句話将他的疑惑又推了回去。
衛青弦呼出一口氣,卻也不敢松懈。
自家主子發話,周九也隻好作罷,一馬鞭抽下去,提速了不少。
他們從長江口出發,一路沿着西北方向前進,趕到最前線的賀州,起碼也要一個月。
衛青弦掰着手指頭算了一筆,估量着自己什麼時候會被發現。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她置身的大箱子像個擁擠的搖籃。原本昨晚上就沒休息好,眼下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陣巨大的慣力将她搖醒。
“大人,前面的路被山洪堵住了。”
隻聽得掀開簾子的聲音,李徹走下馬車,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衛青弦乘機掀開一點蓋子,從包裡拿出一個馕餅啃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聽到錯落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她連忙放下箱蓋,屏住呼吸。
“大人,宇文将軍派人傳話過來,旁邊有吊橋可以過。”
李徹不以為然:“這個地方的吊橋年久失修,怕是通不了這麼多人。”他傾向于找一條小路。
周九站在馬車上,遠遠看到烏泱泱的黑影蓋住吊橋:“大人,他們已經開始過了。”
李徹坐下來:“斥候還沒回來?”衛青弦可能不知道,她睡覺的功夫,已經過了一天一夜,眼下正是行軍到了一處偏僻地。
“還沒。”周九也着急。
不過宇文邰的做法雖然過于冒險,但他們運氣似乎還不錯,大軍過了大半,這吊橋除了偶爾掉下兩塊木闆,倒也是堅固。
周九比劃了吊橋的寬度,跑回來彙報:“大人,馬車似乎過不了。”
李徹擡眸看過去。
宇文邰站在對面,銀色的盔甲在黃昏下發出奇異的光芒。他的曾祖父宇文柏是開國六大柱國将軍之一,宇文家也是聲名顯赫的家族。和李徹的出身不同,宇文邰是正室所生,從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前年武舉入仕,一直統領京郊三千營。這次鄞州叛亂突然,大梁有威望的大将都在駐守在邊地,能統領五十萬的軍隊的人少之又少。宇文邰作為新生代将領被推舉出來,心氣上自然是傲視群雄。
兩人隔着萬丈高的懸崖對上視線。
李徹早就派人将他的建議送到宇文邰的面前,按照以往任何一個将領,都會覺得他的想法更為妥當實用。可惜宇文邰本就是個驕傲自滿的性子,又對李徹和監軍的職務持有先天的鄙夷和不滿,自然要處處和他不對付。
“大人。”周九遲疑地看向自家大人。
突然一陣邪風掀了過來,吊橋上還剩最後一批士兵,此時搖晃得厲害。
有人害怕地跪在橋上,還有人用身子抱着繩索,更多的是加快腳步往前擠。
也正是這種無序,加快了吊橋晃動的規模。
又是一陣邪風,馬車上的鈴铛被搗鼓得叮當響,隻聽得哐當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斷裂得聲音,然後就是無數人的哀嚎。
原本還在吊橋上的士兵們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墜了下去。
李徹的視線從懸崖下收回來,再次落到對岸男子的身上,雖然隔着數百米遠,但李徹清晰地看到了那人瞬間難堪的臉龐。
斥候正巧回來,跪在他的身後:“大人,那邊有路。”
“好。”似乎方才掉下去的都是一些石頭,李徹并沒有被那一聲聲哭嚎的回響影響半分,他再次掀開車簾坐了上去。
不過這麼一鬧,也暫時很難追上大部隊,好在行軍的路線他都記得。
對岸的宇文邰黑着臉,身旁的下屬猶豫地上前:“将軍。”出師不利是大忌,這一封快報送到京裡,怕是要遭太後降罪。
夜幕逐漸落了下來,皎潔的月盤懸挂在頭頂,衛青弦覺得有些透不過氣,思考着如何現身才能合理一些。
“有人。”車輪頓時停住,周九抽出長刀,砍斷一隻飛射而來的箭矢。
“大人小心。”話音剛落,箭矢如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