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高牆、黃琉璃瓦和灰石磚之間,鋪就一副莊嚴畫卷。
大和殿内,穿着紅的藍的官袍的朝臣整齊地站成一排,龍袍少年淡淡地坐在上首,在他身後,挂着一道長長的珠簾,女人威嚴的臉龐若隐若現。
”啟禀皇上太後,前方軍請來報,叛軍主力被消滅,其餘勢力也都被藩王一一阻遏。”
蕭易婉嗯了一聲,梁冀被殺,平叛是遲早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樁事。
“新皇登基,天下初定,各位愛卿倒是好好想想,如何把人心安定下來。”簡而言之,她蕭易婉推出來的人要如何深入人心。
徐潔拍拍衣袖:“依微臣看,按照慣例大赦天下之外,可以築壇祭天,替百姓祈福的同時,告慰先祖和祭祀天靈。”
工部侍郎立馬站出來,濃密的眉頭倒豎着:“萬萬不可,築壇耗時耗力,百姓才遭兵燹,又要服徭役,這恐怕不是要天下安定下來,而是要緻使天下大亂!”男人語氣嚴厲,說話毫不避諱。
徐潔睨了他一眼:“那你說如何辦!”
“賞賜将士,釋放奴隸,招撫流亡,哪一項不行?”
“這些當然都要。”王寬慢悠悠開口:“不過微臣聽聞過兩日是觀音娘娘生辰,不如趁這個機會,由皇上帶領文武百官前往寺廟,一面撥款修建舊觀,一面替百姓祈福祭祀。”
蕭易婉所說的安定天下,并非安定天下百姓,而是安定她作為帝國最高統治者的地位。
隻要在列祖列宗面前燒香叩拜,這被她一手提拔的傀儡皇帝才作數,她才能毫無掣肘地做她想做的事情。
王寬能在五年之内,從一個六品小官走到如今中書令的位置,與他深谙上位者心思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蕭易婉又嗯了一聲,這次明顯尾音拖長:“皇帝,你是怎麼想?”
溫聽明白自己扮演的什麼角色,隻是在聽到前往寺廟的時候,清冷的眸孔閃過一絲微光。
“王中書建議不錯。”他向來沒有過多的情緒。
蕭易婉彎起唇角:“那就按照王寬的意思安排下去罷。”說完視線放在溫聽臉上,起初還擔心不聽話,沒想到出奇的配合,同那個處處不對付的梁望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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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商議了什麼政務,很快就傳到了李徹手裡。
北司獄不是正式的官署,所以李徹也不需要每日上朝,周九從昭獄裡跑了一圈回來,發現自家大人還盯着那張信紙,神情冷冽地好似臘月裡的冰雪,眸光中卻隐隐燃燒着火焰。
“大人,衛姑娘說了什麼?”周九終于忍不住小心詢問。
李徹目光落在那幾行黑字上,卻猛地把紙張揉成一團:“她在哪裡?”
“衛姑娘今日又去了雲水謠,碰到了二公子,沒多久就離開了。”
衛青弦自認行蹤隐蔽,其實一舉一動都在北司獄暗探的監控之下。
李徹眸光冷下來,聲音也透着涼意:“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上山了,看樣子是打算回去淨土觀。”坐實了她不告而别。
周九話音剛落,空氣有瞬間的凝滞,安靜得能聽到庭院外的腳步聲,半晌才又聽到男子一聲冷笑。
骨節分明的手按壓在紙張上面将其攤開,周九不由自主地伸長了脖子。他實在好奇,衛姑娘到底寫了什麼,讓主子如此在意,甚至變得不太正常。
定睛一看,打頭幾個字十分明顯——親愛的李大人。
然後另起一行:我為我魯莽的行為感到抱歉,看在我們這兩個月的交情上,求您不要太生氣。您就當作被蚊子咬了一口,或者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為了表達我深深的歉意和懊悔,我決定從此消失在您的視線内,從此天各一方,望您珍重,天天開心。
周九還想往下看,後面就是一個署名,草草兩三字,大人居然看了一天!
他心中冒出一個巨大的問号——魯莽的行為?
在他的印象中,主子對失誤是零容忍的。那天他記得自己在北司獄上值,确實沒有同大人在一起,也就是說在他不在的時間裡,衛姑娘做了一件對不起大人的事情,然後怕大人因此降罪畏罪潛逃!?
他在心中連連搖頭,難怪大人生悶氣,居然還想着用兩個月交情說人情,簡直是癡心妄想。
“大人,要找人把衛姑娘請回來嗎?”他用的請字,實則李徹點頭,綁也要把人綁回來。
“不用。”他呵出聲。
李徹頭回有這種感覺,原本還不确定,當看到女人的信封,耳邊又是她同孫瑤告别的消息。
心中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女人不會再回來了,而他被人從頭騙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