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最南端,屹立着綿延的山巒,密密麻麻的樹木縫成一張青綠色的外衣,包裹着巨石和泥土混成的山體。在這成團成簇的樹林中,隐隐約約現出一群莊嚴的建築,奶白色的煙霧裹挾着令人沉靜的氣味飛入空中。
少女單薄的背着行囊,伸手叩開大門,兩個道長走出來,看到來人一愣。
“釋蓮師妹?”
淨土觀門檻高,内門弟子奇少,衛青弦法号叫釋蓮,因為是釋道安親傳,人人都認得她。
“快去喊釋空師兄。”說着把人放進門,另外一個不知從哪裡領來一個白衣男子,端的一副仙風道骨,光風霁月的派頭。
“師兄!”衛青弦率先朝他招了招手。
起初聽到衛青弦回來的消息還半信半疑,直到看到少女活生生出現在面前,釋空的神情有瞬間的滞後,欣喜和激動爬上臉頰,眸孔裡都透着光亮。
“師妹,你怎麼今日回來了?”修煉修習道的每一個道長外出完成任務時,在淨土觀的大堂内都會擺上一盞靈燈,衛青弦的靈燈在昨日才熄滅,這說明任務圓滿完成,不過以往的道士都會在京城多停留幾日。
“任務完成不就回來了。”衛青弦說得輕巧,實則是那日之後,實在不敢多待,生怕李徹哪天就派人把她噶了。
釋空點點頭,沒有多想:“你回來的正好,師父明日出關,正巧和諸位長老商議你的去留。”
“這麼快?”
看到衛青弦神情緊張,又叫她放松心情:“師父最喜歡你,你不必過多擔憂。”他們同在釋道安門下,都是修習道出身,釋空比她早兩年下山,也是觀内為數不多還能繼續留下來的弟子。他天資聰穎,成績出色,在道術上也有天賦,觀裡人人都知道,他以後是要繼承釋道安衣缽的。
衛青弦則不同,她道術天賦一般,從小就貪玩。若不是釋道安當初說她難得,心性善良有靈性,不然估計還沒混到十六歲,就被趕出道觀流落街頭。
“也隻能寄希望于師父了。”畢竟決定一個小道長的去留,像釋道安這樣的名望身份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你離開這些日子,釋明經常下了課便過來給你打掃房間。”他口中的釋明也是釋道安親傳,比衛青弦大上一歲,不過是坐論道,至今沒有下過山。
“他這時候應該。”他頓了一下,“在後山和其他師兄論道,你先回去安置好,晚膳的時候便能見着了。”
腦海中劃過一抹清瘦的背影,衛青弦明白地點點頭。
如果說在整個淨土觀,要論和她關系最好的人,就是釋空和釋明,他們都是釋道安手下年紀相仿的弟子,從小除了洗澡睡覺幾乎全在一起。釋空年紀更大一點,性子也更成熟,釋明則活潑一些,和衛青弦臭味相投。
“那我睡一覺,晚上記得要叫我。”直到釋空點頭答應,衛青弦這才安心關門,将行囊往床上一丢,頭枕在上面就睡了過去。
黃昏的微茫的光線從窗戶滲進來,腦海中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衛青弦迷迷糊糊翻個身,那聲音大的直沖腦門。
“誰啊。”她明顯沒睡夠,還閉着眼。
門外沒回應,但是敲門聲不斷。衛青弦皺着眉起身,這才發現自己連被子都沒蓋。
“誰啊?”
“快開門。”是熟悉的聲音。
衛青弦一愣。
打開門,看到一個少年笑嘻嘻的站在門口,手裡還提了一個食盒。
他長相清秀,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身材卻十分高大,站在衛青弦身前,能将她整個蓋住。
“你怎麼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裡,方才師兄告訴我你回來了,我還不相信,怎麼說你回來也該來找我吧,下了趟山就生分成這樣了?”釋明一邊數落着,一邊端着水壺想喝一口,卻發現裡頭半點水都沒有。
衛青弦伸了個懶腰,也坐下來,指了指床榻:“如你所見,我隻是太困了,沒忍住睡了一覺。”
“什麼任務累成這樣?”
“不說了。”衛青弦擺擺手,想将腦海裡的記憶全部删除,下巴點了點食盒,“你給我帶的晚膳麼?拿來嘗嘗,正巧餓了。”
釋明嗤了一聲,看出衛青弦不願多說,也沒有過多強求。
“虧我還給你留了好吃的。”
“好好好,您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三生有幸。”衛青弦本來就是個嘴皮子厲害的,下山這麼一趟曆練,什麼冠冕堂皇的話都張嘴就來。
“行了,吃你的。”釋明翻了個白眼,“對了,師父明日出關,你得早點去,還有一樁事,後日聽說太後娘娘和皇上要來替百姓祈福,你。”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狼吞虎咽的女子突然一頓,滿臉不可置信地擡頭。
“幹嘛這麼大反應,皇上又不是神仙。”大梁道教興盛,道長地位奇高,特别是淨土觀這樣有一定名望和實力的道觀,多少皇家士族搶着拉關系。
更何況釋明一輩子呆在道觀,實在不覺得一群整日關在宮牆裡的人能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