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心病怏怏的從門裡走出來,烏黑蓬松的頭發自然散落着,頭上随意的插了一根木钗子。
那根木钗子大概是用的時間太長,已經成了黑色了。那根枯枝絲毫不影響她的容顔。
身上月白色的破棉襖,更顯得她的嬌弱。
但是花娘的目光在觸到月心的那個瞬間,她的心砰然間動了一下。
這真是一個人間尤物。
貌美如花,身材比例極好,尤其是那纖細、柔若無骨的姿态,我見猶憐。是個女人都想上去呵護她一下,何況是男人?
她忽而明白為什麼蘇家公子會那麼遠的請她過來說親。在這樣破敗不堪的院落裡,竟然藏着這樣一顆明珠?
她看着月心,雙唇勾起,不自覺的笑了。
這樣華美的容顔藏在這些破衣爛衫之下,若是找不到好的婆家的滋潤,山村的娘子幾年風吹日曬的摧殘就淪為普通山婦了。
而蘇家恰是這樣的好人家。
若蘇桐高中皇榜之時,那潑天的富貴可不是一般人家會有的。相信,這個帳任何一個姑娘都會算得清吧?
花娘滿心歡喜的以為她會答應。哪知道月心隻是依靠在門框上,對着她擺了擺手道,“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把你的雞和包袱拎走。莫說三次,就是再來三十次,我也不會答應。我和蘇家的淵源已經盡了,就讓蘇家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之後,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便轉身進了屋子。
滿院子的人皆是驚訝,這冷月心和蘇家有什麼過節嗎?說話如此的冷漠,如此的不留情面?
花娘的臉也拉了下來,她說了這麼多年的媒,不論成與不成,沒有一個和她這樣說話的,更沒有誰讓她當面下不來台。
但是這個冷月心也太不識擡舉了?
花娘終于一甩衣袖,猛地轉過了身子,擡頭挺胸,大步離開了冷家的院子,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拎着兩隻雞和那個包袱。
出了院門之後,對着冷家的院落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很兇悍的語氣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就你這樣的,整個清酒村一抓一大把。”
“就是,你看她長得那個樣,村子裡的姑娘哪個不比她好看。”
“走着瞧!”花娘拐過冷家門口那個巷子的時候,再次對着冷家的院落狠狠地跺了一腳怒吼了一句。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今天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月心的這種長相,以村子裡大多數人的眼光來看,并不讨喜。他們喜歡那種體格健壯,腚大腰圓的,據說這樣能幹重活、好生養。就像是冷月蓮這種。
冷月心的這種長相,隻能生在富貴人家,不操勞的那種。按照山裡人的說法,就是富貴的身子,下賤的命。
冷月心就是這種。
隻是一個下午,冷月心拒了蘇桐提親這件事,很快便在清酒村傳播開來,多數的說法是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眼皮子淺,最主要的是沒有那個命,天生就是個受苦、操勞的命。
蘇家的馬氏,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茬,說話尖酸刻薄。整個清酒村想嫁到蘇家的姑娘那麼多,偏偏被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姑娘給拒了。
馬氏哪裡會咽下這口氣,拿了一把菜刀,圍着自己的宅子罵了好幾圈。
就是蘇桐那個妹妹蘇紅也不示弱,小小年紀歹毒的很。逢人就說,若不是她脫了衣服救下我哥,我哥想對她負責才去提的親。不然我們家怎麼會看上那個窮困潦倒的冷家?
很多人便信了這個說辭,畢竟看上去,那個很不起眼的冷月心是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蘇桐公子的。
冷月蓮出來挑水的時候,很多人故意說起這件事情,特意加大了音量,就是讓她聽到。冷月蓮完全當做聽不見,這畢竟是月心一輩子的幸福。月心就是不嫁,誰也逼不了她。
她隻能裝作聽不見,挑起擔子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下午的時候,冷家破敗不堪的院落裡,來了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少年衣衫樸素,穿着得體。
他怯生生的站在門口叫了一句道,“這是冷家,冷月心的家嗎?”
冷月心因為大病初愈,正和潘氏在院子裡曬太陽。月心伸出蒼白瘦弱的小手正要拉着潘氏那滿是繭子骨瘦如柴的雙手。
潘氏一句話不說,她的心裡不好受,滿身心都是蘇秀才的事。若是月心嫁給了蘇秀才,以後定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個丫頭就像是傻了一樣,怎麼就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