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顧文淵撓了撓腦袋,“未曾聽說。二姐,這人是什麼人,你為何打聽他?”
安甯轉身向外走:“是我在開陽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他來了京城同他失了聯系,便問問你。”
顧文淵跟了上去:“你若是想找他,我倒可以着意幫你打聽打聽。他是哪裡人氏,今年年齡幾何?外貌如何?可有功名?”
安甯并不願伯言的事被張揚,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我既然到了京城,使人去打聽着便是,你不必費心。”
兩人路過鐘書苑的門口,老樹斑駁的光影下站着一個青年,正是朱思。顧文淵看見他停下了腳步,高興地同他打招呼:“朱四叔!”
朱思微笑回禮:“文淵。”他看向安甯,“這是……”
顧文淵道:“這是我的二姐姐,二叔家裡的嫡長女顧安甯。她原先一直在開陽城生活,今日一早才到京城。”
朱思道:“原來是顧二姑娘,有禮了。”
陽光從老樹密密疊疊的縫隙裡灑下,微風吹過,樹葉微微晃動,于是化作一個一個仿佛遊魚一般躍動的光斑。那光斑落在她身上,也落在了她眼睛裡。她眼裡帶着笑,同他一般裝作沒有見過的樣子恭謹地回禮:“見過朱公子。”
顧文淵道:“二姐姐,朱大哥是祖父的學生,他在家裡行四,按照輩分算,咱們要叫他一聲四叔。”
安甯于是改了口:“見過朱四叔。”
顧文淵問朱思:“四叔,你怎麼在這裡站着?今日不用随祖父進學?”
朱思回答着顧文淵的問題,視線卻忍不住落到安甯身上:“先生奉太後诏進宮了,我在院子裡呆時間太久悶得緊,就想着到花園裡去走一走。”
“那感情正好!”顧文淵撫掌道,“我正要和二姐姐去外面逛一逛。四叔要是無事,不如和我們同去?”
朱思剛要開口,他身後不遠處站着的侍從上前一步:“四爺,您還有公文要處理,晚些時候,顧大人要查問。”
若是往日,侍從攔上一攔,朱思便也順了他的意思好好地留在顧府。此時他卻擺了擺手:“無妨。時辰還早,左右事情不多,待會兒回來再看也來得及。”
侍從聞言一怔,卻不敢再出言阻攔,小心地退下,側頭輕聲吩咐身後的人去備車。
安甯問顧文淵:“大姐姐的古琴課要上到什麼時辰?若是不會太久,不如邀她一起同去。”
“還是不要等她的好。”顧文淵打消了安甯的念頭,“大姐每次上完課,都要苦練上一個時辰的琴,說是先生講的東西,趁那時候融會貫通最好,若是擱置得時間久了,領悟的東西便大打折扣。她練完琴之前,你叫她是叫不動的。”
安甯聞言隻好作罷。
顧文淵喊來下人吩咐備車,朱思道:“我的人已經備好了車駕,咱們隻有三人,不如同乘我的馬車。”
朱思備下的是一輛十二匹紅棕馬拉着的烏木馬車。馬匹皆身形高大健壯不是凡品。車廂寬敞,對坐六人都綽綽有餘,車廂中間固定着木桌,木桌下還有取暖用的火盆。隻是如今天氣尚暖,火盆用镂空雕花的銅罩子蓋着,并用扣鎖固定在地闆上。
再看那車廂用的寶頂,上面雕刻有蝙蝠和壽桃的祥紋,且邊角都用鎏金的黃銅包邊做裝飾。她收回目光上車,低聲問顧文淵:“這個朱四叔是什麼來曆,哪個宗室子弟?”
顧文淵同樣壓低了聲音回答:“路王家的。”
安甯恍然大悟。
先帝隻有一個親弟弟,便是路王。先帝在世時便對路王多有偏寵,先帝大行後,王太後對路王也多加禮遇。若是路王府的人,用這樣的車駕那倒說得過去了,不算違制。
馬車前後随行有兩隊共計三十六名帶刀護衛,另有随車步行的侍從若幹。一行人浩浩蕩蕩離了顧府,向着南門大街前行。
安甯撩起車簾一角看着大街上繁華的景象。京城的路更寬,兩側的樓房更密集樓層也更高。路上時常可見八匹、十二匹甚至十六匹大馬拉着的車駕,可見遍地都是王公貴族。
朱思微笑着問安甯:“你想去哪兒逛逛?”
安甯道:“我在開陽的時候愛聽戲,聽說京城裡有一種木偶戲,用木頭雕了一尺來高活靈活現的人偶,人偶師用繩子在房梁上牽動着,一舉一動有如真人。我一直好奇來着,可惜開陽沒有。京城裡如今可有木偶戲?若是有,我倒想去開開眼界。”
顧文淵撓了撓頭:“我是不愛看這些小孩子的玩意,沒聽說過,朱四叔,你聽過嗎?”
朱思搖頭:“未曾聽聞。”他不願安甯失望,“咱們先去南門大街,然後使人打聽着,尋到了就去看。若是一時找不到,南門大街的皮影戲在京裡也十分有名,不妨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