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在袖子裡偷偷絞着手指,心裡想的卻是伯言。她有些忐忑不安。她被國公府接了回來,他應該是知道的吧?他既然派了人一直在太師府外守着,應該能收到消息。轉念又一想,太師府在永興門大街上,那裡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他讓人守着也不紮眼。可是通往大門的長街完全隸屬于國公府,長街口有一牌匾,入了那牌匾開始,街兩側都是府裡的圍牆,裡頭就沒有旁人,隻有巡街的守衛。他還如何打探她的消息,她又如何想法子出去?
她不由得犯了難。
顧珂柔見妹妹皺起了眉頭:“你在想什麼呢?眉頭皺得像山一樣?”
安甯掩飾:“我就怕嬷嬷要求嚴苛,我學不好。”
“不怕。”顧珂柔安慰她,“跟着嬷嬷說是學規矩,想來要學的東西無非就是禮儀、琴棋書畫、插花茶藝一類。有我陪着你呢,别怕。”
安甯挽住姐姐的胳膊:“這些我統統隻知道點皮毛,那你要多提點我。”
顧珂柔笑着點了點頭。
夕陽西斜,天空泛起了暮色。顧珂柔乘車回了太師府,準備去青木居同母親回一聲話,剛走到花園就見湖邊的假山旁站着一個人,正是朱思。他站在那日安甯替他撈香囊那處,看着落日碎金的水面出神。
顧珂柔停下了腳步,隔得遠遠地便按照規矩行禮:“朱四叔。”
朱思回頭,見顧珂柔站在不遠處。她們姐妹兩年歲相差不大,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兩人都是美人坯子,卻又截然不同。
顧珂柔安安靜靜,溫婉柔順,一言一行極守規矩。她出現在哪裡,身邊都是跟着一大群人:嬷嬷、大丫鬟、小丫鬟、粗使婆子林林總總一個不缺,是京城裡最常見的貴女形象。
可安甯不一樣,她不耐煩人多,身邊有時隻有白蔻或者一個聽使喚地小丫頭,有時甚至隻是孤身一人。她是活潑地、明豔地、鮮活地,她沒那麼守規矩,她言行随心,她會有許多小動作,有或嬌俏或狡黠的小眼神,她有自己的脾氣,也有她的溫柔善良和體貼。
朱思溫和地笑了笑:“原來是大姑娘,你這是……剛回來?”
“是。”顧珂柔應道,“我剛從保國公府回來。”
保國公府……朱思心裡理了一下,那不就是安甯的外祖家?他似有所悟:“二姑娘去國公府了?”
“是的。”顧珂柔應道,“這些日子,二妹妹便去那邊住下了。”
朱思點了點頭,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動。
顧珂柔行了個禮:“四叔,我剛回來,還要去同母親知會一聲,就先行離開了。”
朱思道:“好。”
她領着身後的衆人,特意繞遠了些,從另一條路去了青木居,沒有走湖邊的甬道。她快要走出花園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見他還站在那處繼續望着湖面出神。
國公府裡,安甯在正院門口徘徊了好一陣,曹婉身邊的于嬷嬷走了出來:“姑娘,進來罷。老夫人早就瞧見您了。”
安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于嬷嬷進了院子。曹婉放下手裡的茶盞看着她:“這是有什麼事情不好說,在門口猶豫不決呢?”
“祖母。”安甯腦子裡想了好多借口,見着曹婉決定實話實說,“我想出去逛逛。”
“現在?”曹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馬上就是掌燈時分,“你想去哪裡?”
“祖母。”安甯靠在曹婉身上,“我也不知道,就在這周圍轉轉可好?”
曹婉原想說不讓她出門,可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轉念一想女兒小時候也是這般,剛從邊城回來時,被拘在府裡闆脾氣吃了不少苦,再看着這和李月桦相似的小臉,心不由得軟了下來:“那便去吧。帶上丫鬟和護衛,去南門大街,那邊熱鬧也安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不要去太久,一個時辰便回來,行不行?”
安甯高興地跳了起來:“好!祖母真好!保證一個時辰便回來!”
曹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吩咐于嬷嬷:“囑咐人套車去吧。”
馬車出了國公府,徑直駛向南門大街。安甯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看,四處打量着,不知道伯言會不會接到她出來的消息,能不能跟來。
“姑娘,我們去買餅果子吃吧!”白蔻和沉香也很高興,白蔻想着街上好吃的,“還有那個……那個荷葉糕和豆糕也好吃!”
沉香白了她一眼:“成天就想着吃,你再吃下去,小肚子都圓了。”
安甯沒有聽丫鬟們說什麼,她的心思全在外面,在伯言身上。她看着馬車前後跟着的幾十個護衛,放下車簾歎了口氣無力地後靠,跟了這麼多護衛,他如何來同她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