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
王太後卸去钗環,換上寝衣準備安寝。王大伴躬着身,端來了熬好的藥:“娘娘,到時辰用藥了。”
王太後接過瓷碗,皺着眉一飲而盡,将空碗放回托盤,拿起一旁備好的清水漱口,待她漱口完畢,王大伴奉上備好的帕子,太後接過去按了按唇角:“敬事房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奴才特地去看過,如今宮裡各位的綠頭牌都已經備好。欽天監看了黃道吉日,拟了個好日子。”王大伴說着話,将托盤交給身後的小太監,從旁拿起一個折子雙手奉給太後,“還請太後過目。”
王太後展開折子随意看了幾眼:“敬事房那邊,各宮的月事記錄,你可看了?”
“看了。”王大伴恭敬回答,“這個日子不是王嫔和周嫔娘娘的信期,就是……”
王太後擡眼看他:“就是什麼?”
王大伴道:“就是和甯昭儀沖突,正好是她的信期。”
王太後眼裡浮上了笑意:“她還小,位份也低一些,聖上對她又寵愛尤盛。這般緩一緩也好。”她将折子遞給王大伴,“就這日吧。”
半夜時下起了雪,天亮之後雪花還飄飄揚揚地飄灑,天空陰沉沉地壓着,不是個好天色。
白蔻在寝殿門口跺了跺腳,拍掉穿過天井時身上沾染的雪花,這才掀開厚重的門簾進了屋子。
房間裡炭火正盛,一進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将室外的寒氣驅得幹幹淨淨。屋角點着熏香,暖意與其交融,整個房間暖香彌漫。
沉香也進了屋子,她手裡端着托盤,上面整齊擺着新做的衣裳:“這是内務府一早剛送來的,說是姑娘的品級服飾。”
白蔻好奇的翻了翻:“這衣裳真好看。”
沉香輕輕拍掉了她的手,嗔了她一眼:“還不快去叫姑娘起身?”
白蔻将手縮了回去,沖着沉香做了個鬼臉,轉身進了内殿。屋子裡靜悄悄地,她悄然走到床榻旁掀開幔簾,卻見安甯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在昏暗中平躺着看着帳頂。
“姑娘,你醒了?”白蔻挂好幔帳,“我正要喚你起身呢。”
安甯扭頭看向窗外:“什麼時辰了?”
白蔻應道:“剛卯中。”
安甯沒什麼精神地坐起了身:“已經卯中了,怎麼天色還這麼暗?”
“昨兒個落了一宿大雪,眼下天還陰着。”白蔻看安甯神情仄仄,半跪在榻前擡頭看她,“姑娘可是覺着不舒坦?”
安甯點點頭。她昨晚半夜來了月事,小腹疼得厲害,那股隐痛持續不斷,足足疼了一宿。即使她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疼痛,疼得久了,讓人十分疲憊。
“沉香姐姐一早就吩咐小廚房備了糖蛋,你一會兒趁熱用一些,也能緩緩。”白蔻替安甯更衣,“内務府送來了新做的品級衣裳,要不先去看看?”
安甯提不起精神:“待會兒吧。”
她剛梳妝完畢,白薇便進來通傳:“昭儀,聖上來了。”
安甯扭頭,見宮人掀開門簾,明帝踏進了屋子。天冷他披着厚重的大氅,一進門便點點頭:“你這屋子倒暖。”
安甯起身迎過去,替他接住脫下來的大氅:“四叔,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他道:“左右無事,就過來看看你。”
昨夜分别後,他在寝殿裡輾轉反側,眼前反複出現她站在宮門前,依依不舍回頭看着他的那一幕。他心不甯,好容易熬到天明,就趕了過來。
他的視線落到桌上的衣裳上:“這是?”
白薇在一旁應道:“回禀聖上,這是内務府一早剛送過來的,是甯昭儀的品級衣飾。”
明帝嗯了一聲。
毓德宮的大小事情,内務府極為上心。從明帝下旨大肆重建樂成殿和毓德宮開始,那些人精便知曉宮裡來了個了不得的人物,被聖上放在心尖上。
安甯寝宮用的一應物事皆為宮裡最好的東西。原本每個宮裡根據位份都有固定的份例,可架不住明帝賞了又賞,流水一樣的把各種好東西送過來。單說用炭,開春後别的宮裡除了統一燒着的地龍,好些炭盆的定例都已經取消。安甯寝宮暖爐裡的銀霜炭十二個時辰就未曾熄滅過。
“聖上,昭儀。”白蔻進來通傳,“王嫔娘娘和姚貴人來了,正在殿外恭候。”
明帝皺起了眉頭,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悅:“她們這麼早過來做什麼?”
安甯吩咐白蔻:“快請。”
王嫔和姚貴人進了内殿,見明帝面無表情端坐在主位上,兩人心下皆是一驚,快步上前行禮:“臣妾參見聖上!聖上萬安!”
安甯上前同兩人見禮。明帝淡淡開口:“你們過來做什麼?”
“回聖上,”王嫔見明帝眼底深處壓着不悅,低下頭委屈地開口,“昨兒個昭儀在馬上受了驚,臣妾挂心所以一早便過來看一看。”
“勞姐姐費心,是我的不是。”安甯道,“我平安無事,姐姐不必擔憂。”
王嫔從身後的管事嬷嬷手裡接過一個四四方方的寶盒遞給安甯:“這是安宮丸,甯神驅驚最是好用。若是遇上高熱驚厥,也可救命。家裡常讓我手邊備着這個以防不時之需。我想着妹妹受了驚,就拿了一丸過來。”
明帝聽她如此,神色稍緩,對安甯道:“這是好東西,你且收着。”
安甯謝過王嫔,收下了安宮丸。
“我想着落了雪,禦花園也不好去了,大家都各自悶在宮裡,不如白日到一起聚一聚。”王嫔向安甯提議,“也好有個說話的人解解悶兒。我那有幾本琴譜,好些都是孤本,妹妹可願意得空去我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