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嫔還在空無一人的内殿裡等着,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進來幾個太監,一言不發地又将她擡起,在她的滿心不解中将她送回了啟祥宮。
待幾個太監退下,才來了一個乾清宮當值的老嬷嬷:“娘娘,聖上吩咐了一聲,他今兒個尚有旁的事情要處理,還請娘娘回宮早些安歇。”
等到人都離開,周嫔才坐起了身。絲緞般的長發從她光裸的皮膚上滑落,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咬了咬唇滿心不安。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聖上将她從乾清宮送回了啟祥宮?
她開口喚來了自己的貼身宮女予瑤:“你想法子打聽打聽,今夜宮裡出了什麼事。”
予瑤領命而去。
永和宮中,安甯的話讓王嫔動了真火。她的目光放在中宮寶座之上,如今安甯說她表面端莊實則心胸狹窄小肚雞腸,這樣的話要是傳了出去,于她極為不利。
她闆起了臉,冷冷開口:“甯昭儀,本宮好心賞賜,你卻來本宮宮裡鬧事。原是念着你年紀小,不想同你多做計較。如今你卻這般出言不遜目無尊上,本宮不罰你卻是不行了!”
“你罰我?”安甯冷笑看着她,“便是要罰,那也是太後同聖上的事!你我同為嫔妃,你有什麼資格罰我?今日之事,我不虧半分理,若是旁人得知,還不知怎麼看你這種下作惡心人的手段!”
王嫔心中怒火升騰,一拍椅子扶手:“本宮是嫔!是一宮主位!原也有職責協理宮務!你在我宮中這般無理取鬧,本宮如何罰你不得?!”
“娘娘息怒。”顧珂柔上前勸解,“甯昭儀也是一時怒火攻心失了分寸,還請娘娘見諒。”
“你們姐妹兩,打量着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能免過責罰不成?!”王嫔面色如霜,“來人!将她二人送去柴房!本宮倒要看看,本宮今日能不能罰她!”
殿内正劍拔弩張,外面傳來一聲通傳:“聖上駕到~”
殿内幾人皆是一怔。王嫔趕緊起身迎駕,見明帝大步進了内殿。他的視線先落在安甯身上,見她安然無恙神色便緩了許多,放慢了步伐緩緩上前。
殿内諸人紛紛行禮,安甯快走幾步到他面前,眼裡滿是委屈和憤怒:“四叔,我……”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牽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走向主位落座,讓她安安穩穩地站在自己身旁。他進殿後雖然沒有說半個字,但行動明明白白地宣示了對安甯的保護姿态。王嫔原也迎了上去,奈何明帝半點眼風都沒有給她。她心裡十分不安:“聖上,您怎麼過來了?”
明帝目光落到地面已經被踩得亂七八糟的雲錦上,看着上面亂七八糟的劃痕:“糟蹋東西。”
王嫔面色一白,低頭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安甯受了半宿氣,這會兒見了明帝,眼眶微紅,倔強地站在他身側:“不是我弄的!這雲錦送到毓德宮的時候,一打開就已經是這幅模樣。我實在氣不過,才來問王嫔娘娘,若是誠心賞賜,為何又要這般暗地裡羞辱我姐姐!”
顧珂柔上前在明帝面前跪下:“聖上,此事皆因臣妾而起,甯昭儀乃念及手足之情,是臣妾的不是!”
明帝虛擡了一下手:“你起來吧。”
顧珂柔起身,站到了安甯身側。
明帝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王嫔,王嫔心裡惴惴,強笑着同明帝分辨:“聖上,臣妾也不知為何會這樣。香巧在庫裡好生檢查了才送去毓德宮……”
她在他平靜地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不可聞,垂頭跪在了他面前,不敢再替自己分辨。
香巧眼見情勢不對,從後撲了出來,噗通跪在明帝面前叩頭:“聖上!此事同王嫔娘娘無關!是白日裡甯昭儀對娘娘無禮,娘娘心善不同她等計較,夜裡還要送賞賜過去。奴婢實在氣不過,這才私底下拿了利刃将雲錦劃爛,想着她們接了賞賜也不敢聲張……求聖上恕罪!求聖上恕罪!”
明帝的視線落到香巧身上,又慢慢擡眼看向王嫔,那眼神看得她心裡發寒,毛骨悚然,不由得緊緊捏住了手裡的帕子。
片刻後他站起了身,對王嫔道:“既然你宮裡已經有人出來領了罪,你說你是一宮主位,有協理宮務之責。那就将此事交給你,朕看看你如何處理。”
說罷不再多留也不多看她一眼,邁步向外走。他手裡還牽着安甯的手,安甯不得不快步跟上。
她邊走邊扭頭看了王嫔一眼,這一眼裡有譏諷有嘲笑還有淡淡的憐憫,像一把看不見的利刃紮入了王嫔的心口。
等到衆人都離開,王嫔頹然坐下。香巧膝行到王嫔身旁:“娘娘……”王嫔苦笑,輕聲開口:“知道什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麼?這就是了。”
安甯被明帝拉出了永和宮,明帝叫來軟輿先行送顧珂柔回宮,卻扣下了安甯沒有放她離開。
“四叔。”安甯低着頭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是不是我來永和宮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