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去找我?”他溫言問她,“發生了這樣的事,不該來尋我給你主持公道?你這麼自己沖到她的寝宮,若是她鐵了心要罰你,誰能護着你?”
“這點小事也要去尋你主持公道?”她低着頭掰着自己的手指,“不過是幾匹布罷了,我不願忍氣吞聲,是不想讓旁人覺着我們是軟柿子誰都可以任意拿捏。”
他歎了口氣:“你受了委屈應該來找我。”他複又握住她的手,轉身往前走,“我和你說過,凡事有我。你該讓我出面主持公道,不是自己傻乎乎沖去和她發生沖突。”
她小聲分辨:“這麼點小事也去找你。一次兩次或許還好,天長日久的次數多了,難免會讓你覺得心煩。再者說,我事事都依賴你,豈不是平白無故給你增添了許多麻煩?”
月光灑下清輝,照亮了腳下的路。
“你不是麻煩。”他道,“以後遇到事情不要再這般沖動,我再說一次,凡事有我。”
“四叔。”她突然道,“你不像皇帝。”
“哦?”他問她,“在你眼裡,皇帝應該是什麼樣的?”
安甯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什麼樣,但是肯定不是你這樣。你護着我的樣子,像我爹。”
他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他看着她的眼底深處滿是憐愛。
安甯說得對,他對她的寵溺不似君王對後妃也不似丈夫對妻子,更似父親對女兒,時時總覺虧欠,總怕自己張開雙臂護不住她的一片天空。
她性格活潑跳脫,若是在宮外顧家定會給她尋一門好親事,讓她過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因為他一己私心入了宮,從此被困在這高高的宮牆内。看着她他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他在補償安甯,又何嘗不是在通過溺愛她,去補償那個年幼時的自己。
他是傀儡是提線木偶,他的安甯不可如他一般,就應活得恣意潇灑,哪怕是在這深宮内,隻要有他,她就可以做她自己!護住她,也就是護住了内心那個想要沖破束縛的自己。
他低頭看向她的腰間:“我給你的玉牌呢?”
他說的是當日在廣甯寺他送給她的那塊青玉牌,讓她若是有事需要幫助,拿了這塊玉牌去黃大伴府上托他向他傳話。
她道:“我吩咐沉香好好地收着呢。”
他囑咐道:“日後時時佩戴在身上。那是我的私玉,上面細微處刻有我的名字。若再遇到今日這般的情形,你可拿出玉牌來,見此玉牌如朕親臨。先保全自己,再讓人通風報信。”他又長歎一口氣,以她的性子,必然免不了還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不過我還是希望有事情你能來尋我,不要再這般沖動。”
安甯淘氣地看着他:“四叔,這是傳說中的免死金牌嘛?”
他由着她:“你說是便是。”
她歡快地放開他的手,在原地轉了個圈:“我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
他伸手護住她:“小心摔着!”
慈甯宮正殿。屋子裡四角亮着羊皮宮燈,每盞燈裡都點着數根小兒手臂粗細的蠟燭,将整個宮殿照耀得仿如白晝。王嫔跪在地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太後臉上的不耐:“你如今是後宮之首,理應做個表率。你這般行事如何服衆?”
“太後贖罪。”王嫔為自己辯解,“臣妾見毓德宮勢大,才想着壓一壓顧家姐妹。”
太後看着一旁的宮燈半晌沒有開口,王嫔心裡越發不安,深深地叩首下去,“姑母,侄女兒雖與聖上圓了房,卻仍是争不過那甯昭儀半分。侄女兒也是一時心急才做了蠢事,求姑母恕罪!”
“你說得對,你确實心急,因而做了蠢事。”太後慢悠悠地開口,“哀家已經提醒過你,目光放長遠些,不要糾結眼前的一點小得失。”
王嫔低聲頹然道:“可侄女兒不得聖上歡心……”
“你再這般行事,隻能更失聖心。”王太後心裡歎了口氣,她垂簾聽政十幾年,王氏家族勢大,族中這些嫡女個個都是嬌養着長大。入宮前她們想要什麼就沒有得不到的,如今入了宮,遇到一個被明帝溺愛的顧安甯,都正是年輕氣盛的年齡,沉不住氣也在情理之中。
她耐下心來教導,“中宮之位,從來并非得聖上恩寵便能得到!你是王氏家族的嫡女,讓你入宮就是為了延續我們王氏一族的榮耀。你應賢德端淑,目光放在如何治理後宮輔佐聖上之上!你要做的是誕下皇子!至于聖上的心在誰那裡,不重要。再受寵的嫔妃都是一現的昙花,後宮裡隻有三個主子:哀家、聖上和皇後!你可記住了?”
王嫔垂頭應下:“臣妾謹記。”
次日一早,顧珂柔備下賠罪禮去了啟祥宮。
周嫔在正殿見了她,兩人一見面,不等顧珂柔行完禮,周嫔便快走幾步上前扶住了她:“一些日子不見,你倒要同我這般虛禮了。”
顧珂柔道:“是我誤了你的大事,既然來賠禮,自當有個賠不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