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嫔取笑道:“什麼大事不大事的,莫非聖上還能隻翻一次我的牌子?沒有今日總有明日,遲早的事罷了。你還怕我因此記恨你?”
兩人攜手落座,顧珂柔道:“昨夜誤了你,我總歸過意不去。”
“你也不是誠心,有何過意不去?”周嫔笑看着她,“倒是你入了宮,以後要常常來陪我才是!”
周嫔和顧珂柔自幼相識。周嫔的父親周玉和顧家姐妹的父輩顧林顔、顧林書兄弟兩情同手足。周嫔性子清冷,不大與外人打交道,但是和顧珂柔自幼關系便極好。
“讓我看看你帶了什麼賠禮。”周嫔招手讓宮女奉上顧珂柔帶來的東西,她掀開一看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果然是我愛吃的,猜着你也會帶這個來!”她說罷讓宮女将東西放在面前,自己就手取了一個糕點送進嘴裡,“很久沒吃你親手做的蒸糕了。”
周嫔用完糕點,侍女拿來浸濕的帕子給她。她一邊擦着手,一邊笑看着顧珂柔:“我原還想着,你要到明年才能進宮。聽說增開選秀我就掰着手指算着你的生辰,就盼着和你相見。隻是沒想到先進宮的是你的胞妹,幸好轉而沒幾日就聽見了你封貴人的消息。”
顧珂柔道:“若不是你随着周伯父外放,咱們也不至于兩三年不見。”
“如今好,都在一個宮裡,倒比在宮外時見面來得容易。”周嫔囑咐顧珂柔,“你要常常來陪我,我在這裡悶得厲害!”
顧珂柔應下:“好好,多來陪你。”
周嫔關心地看着她:“你這軟綿的性子,昨夜怎麼會同王嫔起那般大的沖突?王嫔背後是太後,得罪她不是好事。”
顧珂柔便将王嫔賞賜故意劃破的錦緞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道:“我妹妹說的也對,開了這個口子,宮裡這些人都冷眼瞧着,隻怕日後真的人人都要來踩上一腳,還不如這般鬧将開來,讓其他人也掂量掂量。”
周嫔歎了口氣:“我們倒是都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可若旁人不願讓我們安生,又有什麼法子?既然進了宮,總要面對這些算計。”
顧珂柔也輕歎了一聲。
周嫔看着顧珂柔,心裡卻在想别的事情。她原以為以顧珂柔的身世才貌,必然如她一般進宮便會封一個嫔位。眼下看來有顧安甯這個妹妹珠玉在前,無論如何聖上和太後短時間内不會再對她大肆封賞,不可讓顧家風頭太盛。說不得她以後總要被她的胞妹壓着一頭。她有些心疼她:“你這個胞妹性格那般熱辣,對你可還好?”
顧珂柔道:“手足血脈,她待我極好。”
周嫔看她提起妹妹眉眼間極為自然,顯然姐妹兩感情是真好,放下了心:“那你再來,将她也帶着,咱們三人也熱鬧些。”
安甯起得晚,睡醒了之後去尋姐姐才知道她去了啟祥宮,便在院子裡等着姐姐回來。
毓德宮裡新添了兩個專職的小太監,負責照顧宮裡的珍禽異獸。小太監胳膊上綁着護臂,海翼威風凜凜地站立其上,他将海翼舉起來到安甯面前,安甯伸手摸了摸海翼的翅膀:“我怎麼瞅着它精神差了許多?”
“精神頭是差了不少。”小太監回道,“金雕是猛禽,需要放飛到天空去翺翔,這麼整日裡拴在柱台上,難免精神會差許多。”
海翼送進京以後,就一直被拴養着,安甯不由得心疼,解開了海翼腳上的鐵鍊和身上的縛翅。海翼突然得到自由,張開翅膀閃了閃,翼展近五尺的猛禽帶起了一陣風,引得四周圍圍觀的小宮女們發出了陣陣驚呼。
海翼騰空而起,舒展翅膀飛上了天空。
安甯站在廊下,用手搭了涼棚打量着越飛越高的海翼,直到它在空中成為了一個盤旋的小黑點。
不僅是皇宮,距離皇宮不遠的路親王府、長興侯府和保國公府也能看見天空中盤旋地那個黑點。
天氣越來越冷,南湖結了厚厚地一層堅冰,不複煙波浩渺的景象。白雪皚皚,壓在湖邊的老垂柳上,又是一番景緻。
伯言站在長興侯府後湖的柳樹下,遠遠眺望着如同一道睡龍般盤旋在山上的皇宮建築群。遠遠看去紅牆雪頂層層疊疊,氣勢巍峨,就在那其上的天空中,一個黑點正在不停地盤旋。
放眼整個京城,也唯有安甯的獵鷹海翼能有這般氣勢。
他原本隻是遠遠地眺望着那處,未曾想會看見海翼。隔着遙遠的距離、高高的宮牆和森嚴的守衛,他仿佛看見她站在那處伸展開雙手向着天空放飛了獵鷹。
獵鷹向往自由,她又何嘗不是?!
他的眸子裡翻湧着極為複雜的情緒,微微抿緊了薄唇,看着天空一言不發。
長興侯夫人原本還在說着話,看見他臉上的神情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你看上的那隻金絲雀如今已經入了宮,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事已至此也隻能這麼罷了。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世間的路有千萬條,她不過是容易走的那條路而已。”
伯言收回視線看向長興侯夫人:“為何要罷了?”
長興侯夫人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了伯言半晌,突然笑道:“世子,你可真是個無情無義的狠心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