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承認對人家有意思,啧啧......”
蔺琰在一旁風涼鄙視。
祁瑾序漱完口,沉臉睨他:“你看我這樣子像嗎?”
“既然無意,你為何為難她?”蔺琰抱臂:“那婦人的證據破綻百出,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
祁瑾序沒應這話,皺眉緩了許久,總算把嘴裡的那股黴的味兒緩下去後,這才覺得空氣新鮮了些。
“我并非為難她,”他道:“而是覺得這樁案子可好生利用。”
“何意?”
祁瑾序緩緩道:“我初上任,若貿然查建安商市不免惹他們起疑,倒不如借用這樁案子好生摸一摸建安茶市的底。”
“這麼說,你不打算結案?”蔺琰道:“你若遲遲不結案,單二小姐恐怕要睡不着了。”
祁瑾序不語,想起适才單雲華逼迫他喝黴茶的樣子,唇角清冷地勾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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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胡掌櫃從茶鹽司出來後就徑直拐道進了姜家後門。
姜德運早就在前堂等着他了。
“事情辦得怎麼樣?”他問。
胡掌櫃面色沉重:“姜兄,我也說不準啊。”
“怎麼說不準?人證物證都有,祁大人沒判?”
胡掌櫃搖頭,把此前在茶鹽司發生的事說了遍,道:“沒想到這姜二小姐這麼能言善辯,到最後,居然連祁大人也啞口無言。”
姜德運一聽,臉色不好。沉吟半晌,問:“案子判沒判?”
“沒判,單二小姐已經離開了,我們的人反而被他關押起來。你說......”胡掌櫃一拍手:“這位祁大人是何意?”
“這就算了,今日單二小姐居然當堂......”胡掌櫃湊近幾分低聲道:“扯出外焙茶和正焙茶的說法,萬一這話被祁大人聽進心着人去查,那你我兄弟二人恐怕要遭殃。”
一聽,姜德運蹙眉。
良久,問道:“這個新上任的茶鹽司司主是何人?”
“隻聽說是京城來的,今天第一天上任。”
“去查查,”姜德運道:“若能拉攏就盡量拉攏,若是不能......”
他神色一厲:“我也有法子讓他在建安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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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作坊,單雲璋急忙上前問:“阿姐,茶鹽司怎麼說?”
單雲華沉默,徑直往裡走。
“咱們沒澄清嗎?”他問。
“小公子,”徐叔道:“案子還未判,小姐也還不清楚。今日倒是多虧了小姐,不然咱們單家作坊賣發黴的茶傳出去,明日整個建安都知道了,以後的路可就徹底堵死了。”
“不過,雖然不知道案子後頭會怎麼判,但至少咱們的嫌疑是洗脫了。”他又道。
“徐叔,”單雲璋一頭霧水:“既然洗脫嫌疑,怎麼還不知道如何判案?”
“許多事但凡牽扯進官司就會變得複雜。”單雲華道:“況且判案子哪有這麼快的?茶鹽司總要來審查,看我說的話是否真假。”
她轉頭對徐叔道:“若是茶鹽司來查作坊,隻管讓他們查,咱們的茶都是正焙,不必憷。”
“好,我知道的。”徐叔點頭。
他跟單雲華又商讨了其他事,就去忙了。
單雲璋跟着單雲華進賬房:“阿姐,那接下來咱們就等着嗎?”
“隻能等着,”單雲華坐下,從抽屜裡取出賬本翻開,邊道:“該做的都做了,事情結果隻有等茶鹽司審查後才知道。”
“今日倒也不是全然無功。”她停下來,說:“若這位祁大人是個聰明的,想必會從我的話中發現端倪。”
“什麼端倪?”
“建安茶市以次充好、以假亂真的現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外焙茶冒充正焙茶以高價出售牟取巨額利潤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沒人管,那是無人敢管,若是這位祁大人是個有魄力的,今日姜家做的局說不準會給自己埋下禍根。”
整個建安的茶葉市場,姜家的鋪子最多生意也做得最大,亂象根源也是從姜家而起。姜家勾結官場欺行霸市,以外焙茶當正焙茶賣,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後,能不能肅清建安茶行業,就要看這位祁大人的能耐如何了。
“适才阿姐說凡事牽扯進官司就會變得複雜,這話怎麼說?”單雲璋又問。
提起這個,單雲華歎了口氣。
“這便也是我擔憂的另一個問題......”她道:“若這位祁大人剛正不阿,咱們這樁案子必然能盡快判下,建安的商市也有救了。怕就怕,他拖着這件案子遲遲不判為的是兩邊撈好處,也為給建安的官商勢力抛橄榄枝。這樣一來,别說咱們的案子,恐怕整個建安市場都得亂。”
“可我聽說他是京城侯府出身的,應該不會貪這點小恩小惠吧?”
單雲華笑:“當官的人若貪無非兩樣,不是錢就是權,他祁家固然不缺錢,卻不會不在乎權。為了政績為了升官,新任官員跟當地勢力沆瀣一氣的事例早已屢見不鮮,侯府出身又如何?若他看重權勢,走終南捷徑也未必沒可能。”
一聽,單雲璋又愁起來:“阿姐,那我去打聽打聽這位祁大人品性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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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祁瑾序從外頭回到茶鹽司,一進門就見蔺琰招呼人在涼亭裡撫琴飲茶。
他腳步頓住。
“哥,回來啦。”蔺琰笑嘻嘻喊他:“快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祁瑾序狐疑走過去,就見他揚了揚匣子,然後打開,匣子裡放着好幾餅茶。
“這是......”
“你不是嘴巴挑剔麼,這是我從單家作坊弄來的,滋味好極了,你也嘗嘗。”
“弄來的?”祁瑾序長眉微擰。
“哎......這可不是我貪墨的啊。”蔺琰道:“昨日不是帶人去作坊查看嘛,這幾餅好茶是單二小姐送的,還是她親手制的呢。”
“她送你就收?”
“我為何不收?”
見他一臉正經的樣子,蔺琰“啧”了聲,忙把匣子收回去:“你不要我要,反正她說是送我的。”
“有本事你别喝。”他抿唇挑釁地一咧。
祁瑾序懶得理會,擡腳就要走,又見蔺琰遞過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
蔺琰道:“劉知州派人送來的帖子,彼時你不在我替你收下了。”
祁瑾序接過來,展開一目十行看完。
“說什麼了?”蔺琰問。
“邀我明日去赴宴,要為我接風洗塵。”
“建安這幫人還真是會趨炎附勢,”蔺琰輕嗤:“他們以為我哥是什麼人?我哥可是來這做官的不是來跟他們攀交情的。哥你放心,這帖子我替你回絕了。”
說完,他伸手過來拿帖子,卻被祁瑾序擡臂抽走。
“誰說我不去?”
“诶?”蔺琰詫異。
祁瑾序道:“走官上任到哪也免不了拜山頭,我初來乍到,自然也得去會會。”
“你還真打算去啊?”
“去。”
“萬一是鴻門宴呢。”
“那就更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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