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用你的雙足走。”
“難不成還要我抱你出去嗎?”
沈硯随口噎了她一句,從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誠然,他并不想把外袍再借給她。
她對他的誤會已然很深了,如若他還這樣顧念她,保不齊兩人的誤會要再深些許。
況且外間人多口雜,他們又這樣惹眼,被什麼人看見甯沅裹着他的外袍一同從房間出來,再傳揚出去,兩人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若當真這般出去,隻怕是會更沒清譽。
沈硯難得遇上這般比殺人謀算還要棘手之事,一時有些心煩。
久久不聞回應,他主動退讓一步道:“要不然我勉為其難陪你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待你的衣裙幹得差不多,我再送你回去。”
甯沅依舊沒有搭理他,扯了扯仍濕答答的衣裳,一時有些沮喪。
她雖生在高門,卻也不是可以偶爾任性的嬌養閨秀。
她若是很晚回府,明薇定會挑刺為難。
可沈硯既不願幫她,在這兒候到衣裳稍幹,便是最好的辦法。
罷了,不過就是受些擠兌,再被她爹罰跪祠堂,屆時見招拆招罷。
沈硯刻意回避着不去看她,但這樣看似君子的行徑,其實并沒有什麼作用。
他甚至都不用閉眼,隻肖聽見微風拂過她紗衣的簌簌聲響,便不自覺地浮現出少女先前不甚洩出的春光和驚慌失措的神情。
加之她春風細雨般的綿軟嗓音在腦海中不停回蕩,讓他很輕易地生出一種邪念。
他忽然有些好奇。
這樣的嗓音,若是不能囫囵說出一整句話,那該是什麼樣子的。
……
沈硯在心底裡學着她唾罵了句自己,按了按額角,甩開這些莫名的念頭。
若她會挨罰,便不能在此久留,還是得早些回府。
他在男人堆裡已堪稱是不近女色的典範,即便如此,也難免因她的濕衣而起了遐思。
若是甯沅真的這般走出去,有歹人起了不軌之心,蓄意招惹,她這樣的嬌柔小姐,豈非毫無抵抗之力。
沈硯始終背對着她,終于猶豫擡手,搭在了腰間的革帶上。
白衫自闆正逐漸變得松垮,革帶欲系不系,恰好搭在臀上,勾出連接處微翹的弧度。
他的動作很慢,看起來頗有些不情願。
然這份緩慢落在甯沅眼中,卻莫名其妙沾染了些欲色。
她凝着他的背影,逐漸瞪大了眼睛。
一眨不眨。
他他他……怎麼脫個外衫,跟在勾引她似的。
上回他也不這樣啊,動作極快,幹淨利落。
外袍褪下,寬肩薄背映入眼簾,因僅着一襲單薄中衣,肌肉使力之時,看似清瘦的身形撐起溝壑清晰的線條。
看不出來嘛,身材還挺好。
甯沅心想。
可不知為何,他才不情不願褪了一半,卻忽地飛快褪下,而後徑直把衣袍丢給了她。
甯沅自堆疊衣袍裡扒出腦袋,再看向他時,已然又是清逸颀長的身姿。
光華内斂,沉穩從容。
……隻是他的耳廓好像有些紅。
他這是害羞了?
也是,畢竟是單獨在喜歡的姑娘面前脫衣裳,怎麼想都覺得有些那個。
他難得好心,她還是不要戳破了。
“謝謝你呀,我們走吧。”
幹燥溫暖的冷梅香氣将她包裹起來,她朝他的背影笑了笑。
在他邁開長腿之前,冷淡的聲音先一步飄過來。
“如若你不想成為明日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我建議你遮一遮臉。”
“嗯嗯!”
她雀躍應下,感慨他的思慮越發周全,正欲擡起寬大的袖袍擋臉,不知何物從他袖中緩緩飄了下來。
“沈硯,你的東西掉了。”
她一面彎身去撿,一面喚他。
“這什麼呀?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沈硯心中一墜。
遭了,他把她的帕子給忘了。
他趕忙回身,動作出人意料地敏捷。
正欲先她一步把那帕子撿起來,誰料她的速度也不弱于他,最後,兩人蹲着身子,分别扯着帕子的兩端,不約而同地擡了頭。
“……這怎麼是我的帕子?”
“我沒有。”
四目相對,異口同聲。
甯沅愣了一瞬,率先道:“你沒有什麼?”
沈硯頗不自然地挪開目光。
他本以為甯沅會問:“你藏着我的帕子,是不是喜歡我?”
“我沒有私藏你帕子的意思。”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道,“是我在刑部長廊裡撿到,方才忘了還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你想要,就拿走罷。”
說罷,他率先邁出了房間。
他腿長,步子邁得又大,甯沅緊趕慢趕才追了上去,捏着手中的帕子,自垂落的袖下瞧着他白靴的銀邊,漫無邊際地想,她看見帕子的時候,本沒有思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