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纓疑惑地看向他:“賀大人,什麼......?我該懂什麼?”
二人四目相對,賀重錦開口,語重心長地說:“鳥兒展翅,翺翔天際,駿馬奔騰,馳騁萬裡,魚兒沒有雙腳,卻在水中來去自如 ”
他停了停,給她一些思考的時間。
江纓喃喃接道:“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人有長處,亦有短處,你有你的短處,你之長,也許恰好是我之短。”賀重錦笑,“一朝權臣也好,八品官員的女兒也罷,何來配得上與配不上?”
藏書閣的燈光映側着賀重錦的面龐,他俊美出塵的五官仿佛更加立體了。
賀重錦的這雙眉眼,好像隻要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江纓懂了。
她的出身是遜色了點,但論琴棋書畫的本事,縱然并非最好,也是皇京之中不少女子多少女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隻要勤學苦練,發揮自己的長處,終有一天會像這盤棋局一樣。
一時豁然,江纓長舒了一口氣,攥着賀重錦的衣袖,略顯青澀地喚出一聲:“夫、夫君。”
“纓纓。”
江纓道:“我還沒有參觀完賀相府,夫君,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他嘴角輕勾,點了點頭,在江纓離開藏書閣後,趁江纓不注意,暗中将藏在袖中的棋子無聲放回了棋罐裡。
初次來賀府,江纓懸着的心慢慢落了下來,逐漸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從前,她一直被困在小小的江府之中,困在江夫人的身邊,困在那一方桌案前,日以繼夜的練習。
直到賀重錦開始講述着曾經他在官場中的事,江纓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并不是所有人的前半生都像她這樣。
枯燥又無味。
夜不知不覺深了,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紅燭燈的暖光讓整個房間蒙上了一層獨特的朦胧。
江纓蓋着被子蜷縮在塌上,似睡非睡地側卧着,賀重錦則坐在床邊,翻動着今日批閱過的公文。
“我雖是太後侄子,但年少時父母戰死沙場,一人無依無靠,家中姨娘也并不待見我。”
明明在說傷心事,賀重錦像是在講述一件無足輕重的常事般:“後來,西北鬧了瘟疫,凡是患上瘟疫的人,發病時皮膚會起紅疹,藥石難醫。”
“夫君去西北了?”
“嗯。”賀重錦點點頭,“我在西北治理瘟疫,親自試藥,才換來這一身功名。”
那年,他隻有十八歲。
江纓握着賀重錦勁瘦的手臂,将袖子撸了上去,果然看到他的手臂上留有一塊依稀的疤痕,是當年紅疹留下的。
“你去西北治理瘟疫,而我在江家,每天不是讀書就是練琴,書法畫技。”江纓道,“我……沒有朋友,身邊能說話的人隻有紅豆。”
窗外蟬鳴聲不斷,晚風從西窗吹了進來,江纓縮了縮,賀重錦起身,将梃杆放倒,合上窗。
夜越來越深了,賀重錦翻閱着最後一本公文,确認無誤後慢慢合上。
他話語有些無措:“今晚……”
江纓:“……?”
她懵住了,在賀家書閣裡,她已經決定嫁給賀重錦,之後房裡談心,互相傾聽對方的事。
那麼之後呢?
若是尋常定了親的夫妻,之後該如何進一步發展?加深情意?
氣氛略微有些尴尬。
江纓後悔剛才沒在書閣裡多停留一會兒了,查找書籍,看看通常成親之前應該都做些什麼。
“夫君今夜不在這裡過夜,妥帖嗎?”江纓帶着疑問道,“把你趕出去,是不是顯得我們太生疏了?”
她的問題剛好問出了賀重錦心中的疑問,他對精通官場之事,但對男女情愛之事幾乎一竅不通。
他點點頭:“是有些生疏了。”
“書中說,成了親的夫妻理應夜夜睡在一起,但有例外。”
他問:“例外是什麼?”
“書上沒說,隻明确說男女尚未成親,也無情意,同塌是不合天理,遭人唾罵的,似乎沒說定親之後是否能睡在一張塌上,是否能有肌膚之親。”
“你看的是哪一本書?”
江纓想了想:“我看的書卷很多,隻能記清楚内容,書名不記得了。”
她一邊說,一邊留意賀重錦的表情變化,生怕說錯什麼。
賀重錦眼眸微擡,一雙目注視着塌上的女子,看得江纓有些懷疑自己了。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賀重錦說:“若是絕對不能,書中會言辭肯定地标注,沒有明确提及,應該是可以。”
說完,男子起身去解衣帶,挂完紫色朝服,又将官帽挂在房中的木制衣桁上,左邊是他的衣服,右邊緊挨着的是淡藍衣裙和刺繡披帛,江纓的衣裙。
今夜,賀重錦留在這裡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