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纓剛要開口,賀重錦就已經掀開車簾,快速下了馬車。
紅豆連忙道:“好像死了人,小姐,你懷着身子,還是不要和賀大人下去了。”
皇京律法森嚴,每日都有士兵巡邏,尋常百姓就算想要殺人放火,也斷然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動手。
除非是刺客,因為隻有武藝高強的刺客才會不懼巡邏士兵,光明正大的行刺、不懼無法逃脫。
江纓道:“紅豆。”
“小姐,賀大人肯定沒事的!你可不要犯傻!外面的百姓亂成一團了!小姐一定要聽賀大人的話,呆在馬車裡不要出去。”
“那個紅豆,你誤會了。”江纓有些尴尬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去車廂外面放風?”
紅豆:“???”
“你坐在車頭,在外面守着,萬一有刺客要進入車廂傷人,你便大喊一聲,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紅豆無奈地擦了擦額,習以為常道:“好,那奴婢就去外面給小姐守着。”
畢竟,她家小姐膽小的性子不是一天兩天了,連血都怕,更别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
紅豆坐在車廂外,她整理好車簾,将裡面的江纓遮得嚴嚴實實的,驚慌的百姓們朝着一個方向奔跑,與馬車擦肩而過。
江纓伸手拔下頭頂的珠簪,雙手緊握着簪身,萬一有刺客沖進來,尖銳的部分還可以傷人防身。
半個時辰就這樣過去,動亂聲慢慢趨于安靜,江纓撩開馬車的窗簾,朝外面探去,這條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
“紅豆,刺客還在嗎?”
紅豆答:“小姐,文侍衛去追刺客了!”
江纓松了一口氣,将手裡的簪子重新插回發髻中,又問紅豆:“夫君呢?”
“賀大人還在。”
“扶我下馬車。”
不遠處,三十多歲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嘴角還湧出鮮血,賀重錦低身去探,命侍衛道:“氣息尚在,去找大夫來。”
侍衛看到插在男人胸肺上的匕首,沒有立刻去找郎中,而是猶豫道:“大人,傷成這樣還有......”
賀重錦神色一凜,厲聲道:“還不快去!”
“是!大人!”
侍衛離開後,賀重錦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江纓,她心裡好奇卻又不敢靠近,始終保持着十步的距離。
她第一次見到快死的人,殷紅的血從他胸前的匕首湧出來,男人的眼睛瞪得老大,随着止不住的血越來越多,他的臉由紫青變得蒼白。
“夫君,那個人沒死嗎?”
“沒有。”賀重錦的眼中多了一抹柔色,“這裡血腥重,我讓侍衛送你回府。”
江纓點點頭,“那你呢?”
“我必須先處理完這裡的事,很快會回府,你......照顧好自己。”
這裡的血腥氣太重了,江纓掩着鼻子,隻覺得胃中翻湧,又忍不住要害喜,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這裡。
不過以江纓的判斷,這個人必然是活不成了,京中是非多,此人被刺也必定不簡單,她一介閨閣女子還是不要卷入這些紛争裡了。
正當江纓準備回到馬車上時,男人忽然死死抓住賀重錦的衣袖,拼盡氣力想要開口說話。
賀重錦眸光一凝,俯耳貼近道:“你要說什麼?”
男人張開口,鮮血入注,隻能發出嗚咽聲,賀重錦意識到這必然是關鍵的話,大聲呵着:“郎中來了沒有!他快不行了!”
郎中還在趕來的路上,根本來不及,這時一個聲音道:“夫......夫君。”
賀重錦怔了一下,便見已經離開的江纓面色猶豫,随後繡鞋往後邁一步,一股腦地折返回來:“他活不成了,夫君是想要他說話嗎?我或許能幫得上忙。”
賀重錦微微驚訝:“纓纓,你懂醫術?”
血腥氣撲面而來,江纓看着一大攤殷紅的血,腦子微微發暈,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在書中看過一些醫術的急救之策,隻是我沒有完全的把握,夫君......”
話還沒說完,賀重錦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五官溫柔舒展開,望着她道:“我信你。”
江纓眸光一亮,随後點點頭:“好,我盡力一試。”
她将手掌根部放在胸骨部位,另一隻手的掌根重疊放于其手背上,兩手手指交叉擡起,有規律地按壓着。
“《金匮要略》中記載,一人以手按據胸上,數次動之,這是心悸之症的急救之策,夫君,我想試試此法能否将他肺裡的積血排出來。”
姑且試試吧,此人快要斷氣,現如今隻有這一個不太合理的法子了。
幾次之後,男人猝然吐出一大口血,喉頭雖然通暢了,但已無力回天。
“穎州......穎......”
聲音雖氣若遊絲,但江纓和賀重錦聽得一清二楚,他說穎州。
江纓思考道:“穎州不是位于大盛邊陲之地,是梁國與大盛交界處的必經之地嗎?這個地方和這個人的死有關嗎?”
殊不知,身旁賀重錦在聽到‘穎州’二字時,神色産生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