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昏庸無能,流連女色,不事朝政,江山社稷千瘡百孔,國力日漸衰敗。
他們也從最開始的一腔熱忱變得心灰意冷。
張永猶豫了很久道:“其實原本該去北狄的人是微臣,而非王盛。”
當年先帝有意在禮部擇一人出使北狄傳揚大周文化,原本老尚書選定的人是他。
可他退縮了。
如果剛入官場那會兒讓他去,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可後來他隻覺得為那樣的君主賣命不值得。
也或許是因為當時他的妻子生下了一雙兒女,他有了難以割舍的牽挂。
王盛看出了他的不堅定,主動提出代他前往。
這一去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了故土,他承不了這麼大的恩情。
他有回絕過王盛
“你這樣不值得,不必可憐我。”
王盛卻不是這樣想的。
“為官者,能為國出力,怎樣都值得,我羨慕你。”
他們這一群人裡,隻有王盛從來沒忘記初心。
“那你妻子怎麼辦?”
“她……她說會寫信給我。”
“勞你替我照顧她。”
“你這愁眉苦臉做什麼?我又不是真回不來了。不過……若三年後沒有我的消息傳來,勞你替我送封和離書與她,再為她擇戶好人家。”
“是我對不起她。”
……
張永從回憶裡抽神,繼續說道:“他的妻子等了他十餘年,也沒等到他的任何消息,在年初過世了,死前同微臣說想同他葬在一起,微臣對着将死之人也說不下狠話,心裡卻知這實非易事。”
“如今王盛在北狄背了罪,北狄定然不肯輕易放過。陛下能否看在他一心為國的份上,求一求北狄王……微臣不敢奢求他能活着回來,隻求将來能有機會要回他的骨骸,也好了卻他妻子遺願。”
趙錦繁看着躬身垂首的張永,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張永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張了張嘴:“啊?”
趙錦繁道:“他當然得活着回來,好好的回來。”
張永一怔。
“即便你今日不來,朕亦不會坐視不理。倘使朕沒有對一心為國效力的臣子盡過力,何以讓朝中一衆臣子信服,何配坐在含元殿高台之上?”
“朕不僅要他回來,還要北狄人恭恭敬敬把他送回來。”
張永睜着眼,半天沒說出話來,胸口仿佛有熱血凝聚,恭恭敬敬地伏身行了個大禮,回過神來,趙錦繁的禦辇已走遠。
等等!不對啊!
他對着小皇帝激動個什麼勁啊!他可是實打實的權臣派!
*
丞相府後院。
沈谏坐在水榭旁悠哉喂魚,他的愛鴿小白時隔兩天,再一次送來了八百裡加急。
他從小白的爪上取下信紙,打開看了眼。
朱翰林站在一旁:“這信上可說了什麼?”
沈谏瞥了他一眼:“怎麼是你,張永呢?”
朱翰林回道:“不知他去哪了,下朝就沒見過了。您找他?”
“不。”沈谏道,“隻是平日裡叽叽喳喳追着我跑,人一不在還挺不習慣。”
朱翰林賠笑了幾聲,又把話題扯回了信上。
“可是君上有消息了?”
沈谏:“嗯。”
朱翰林急問:“君上他如何了?”
沈谏:“呵,勉強活着。”
“他幼時在西南也遇過不少山道坍塌之事。這家夥走哪毀哪,命還特硬。”
朱翰林松了口氣:“活着就好,那他可有什麼吩咐。”
“有。”沈谏一臉無語,“他要我看好他的兔子。”
朱翰林:“……就這個?”
當然不止。
沈谏視線落在信中最後一行字上——
“趙錦繁的一舉一動,盡數告知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