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刻，沈舟肆坐在她身邊，第一次鼓起勇氣，為她擦拭眼角翻湧而出的淚水。

他的話語真誠而直白，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全部熱忱，“我希望你一直開心。”

“不為别的，隻為了自己高興。”

江煙揚起臉看着他，眼裡淚花盈盈，依舊委屈地不像話。

她在認真聽，直到聽沈舟肆溫柔的說——

“不論什麼時候，我都一直在。”

江煙眼裡暗流湧動，看向他的目光變得炙熱。

男人眼見着女孩這樣看着他，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聲音低下來，手裡攥着剛剛為她擦淚的紙巾。

“隻要......你還需要我。”

此時此刻，沈舟肆完全忘記了在場外，江煙為了與他避嫌的那種冷漠。

她才是他心裡永遠的第一位，任何人都無法替代。沈舟肆想把這句話告訴她，也想牽着她的手，把這句話告訴全世界。

【你知道嗎，我真的特别喜歡你，真的。】

【特别特别喜歡。】

這樣告白的話語，他曾在鏡子面前演繹過無數遍，可從來沒有說給她聽。他希望江煙能看出他的偏愛，然後堅定地走向他。

好在，輿論總歸是輿論。江煙與明淮的事告一段落。

困惑沈舟肆許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男人心中竟然有些慶幸。

畢竟，别人喜歡江煙，他有辦法；可是如果是江煙喜歡上别人，那他該怎麼辦呢？

沈舟肆這人面對情感，一直像隻愚鈍的困獸。

以至于他出國治病前，面對哥哥沈硯的質問，都不知該怎麼樣回答。

-

“你喜歡江煙？”

這話轟鳴而過，在他心裡炸開了一道煙花。

沈舟肆沒回哥哥的話，隻是低着頭，雙眸失神盯着某處始終無法聚焦。

他不知道如何回應沈硯的話。

喜歡這兩個字，對他來說，說出口很難，在江煙面前亦是如此。

但是他知道的，就是自己對江煙的心意，清晰而堅定。

他喜歡她，很喜歡。

可真如沈硯所說，這場名為喜歡的青春電影，隻有沈舟肆一個人在演，姑且稱之為——暗戀。

他暗戀江煙。

沈舟肆從前一直覺得，自己隻是多關注江煙一些，多偏愛她一些，對她多了些柔情和耐心，以及時不時的默默注視。

他把這種情感總結為親密的朋友，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可他忘了，沈硯也是他們童年裡的一份子。

正如沈硯剛剛說的，他對江煙，僅限于看待年紀較小的妹妹。

“對吧？喜歡她？”

這句話很直白，脫去所有遮遮掩掩的語言，直擊沈舟肆。

他心中一亂，一向有分寸的他下意識想否定，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沈舟肆骨節分明的手攥着衣角。他不可能說，他不喜歡江煙。

他可是隻看她一眼，哪怕背影，也會甘之如饴的人啊。

沈硯知道弟弟什麼脾性，他嘴上雖然不說，但看向沈舟肆臉上的表情，就都明白了。

真心喜歡的人，怎麼隻甘心做朋友呢。

沈硯見一旁不善言辭的弟弟啞言，低眸動了動桌上的杯子，推到他面前。

“你喜歡她。”

這次不是問，是肯定。

杯中的水搖搖晃晃了幾秒，沈舟肆的喉結上下滾動，還是不願意說出實話。

他盯着水杯，直到杯中清澈的水不再晃動搖曳，直到它歸于平靜。

沈硯默不作聲勾唇。

是了，他肯定沈舟肆心裡有江煙。

而且這個小姑娘在沈舟肆心裡的地位比他這個哥哥高多了。

弟弟沈舟肆為了這個小姑娘做了不少事，光是小時候為了給江煙做護花使者，就對他這個哥哥大不敬許多回了。

譬如，沈舟肆為了替江煙去水裡抓小魚，一把把他這個親哥推小河裡……那還是大冬天的……這“無心之失”，沈硯依舊牢牢刻在心上。

真是好弟弟。他想想身上還有點冷。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硯今天和沈舟肆說這些，心裡已是十分笃定弟弟對江煙的情感。隻是……江煙就不一定能洞察到了。

她一心撲在另一個少年身上，當然不會看見身後沈舟肆眼底的悲喜春秋。

他心裡的愛意羞澀膽怯，而她明媚活潑。

沈舟肆不敢，他隻是看一眼，就會覺得她好。

但隻限于偷看。

他看到江煙寫作業時的側臉，便會想到她做不出題目時皺眉的小表情。

他看到江煙跑步時遠去的背影，會想到她練排球時疲憊的樣子。

他很想主動去幫助她，教她解題，替她擦汗。卻不知道以什麼樣的身份。

就像明淮說的，沈舟肆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同學，一個連他都比不上的普通同學。

你不配。這話從以前到現在，沈舟肆一直記得。

“我不配”配不上她。

沈舟肆終于開口，失落鋪天蓋地，一發不可收拾。

那可是江煙啊，一個明豔活潑、有趣可愛的人呀。

而他呢？陰暗抑郁、偏執占有。

江煙如同一束寒冬霧雪裡的光，穿過歲月煙塵，降臨在他灰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