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形讓她有些羞赧,紅着臉系好褲帶,從隔間出來後,四處打量了一番,終于看到了盡頭的工具間。
阮萌萌走過去,從裡面翻出個水桶。
顧慮着留置針,便隻接了半桶水,阮萌萌顫顫巍巍地單手将水提到案發地,實施對犯罪現場的毀屍滅迹。
這個過程重複了兩次,隔間的地闆已被清水全部沖過一遍,阮萌萌如釋重負得松了一口氣。
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左手,她習慣性的擡起右手想要擦一擦額角的那層薄汗,卻忘了因為留針的緣故,她那修身款的大衣外套有一隻袖子套不進去,就隻穿了半邊。
于是這一擡手,那搭在右邊的半個肩袖随之滑落,長及腳踝的衣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落了地。
地面的水漬迅速滲透衣料往上蔓延,深灰色的污迹迅速在白色的衣擺上暈開,阮萌萌着急忙慌的撈起它,已經弄髒的地方卻無法複原。
她呆呆的拎着衣擺,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地面是自己才提水沖過的,可是這歸根結底還是在公共場合的衛生間,那團深灰色的水迹如此明顯,她沒法說服自己裝作一切無事發生。
将大衣披回身上,濕透的衣擺若有似無的摩擦着病号服,貼上她的小腿。
這一刻阮萌萌莫名的悲傷上湧,覺得特别委屈。
她想起了大廳上那些形形色色地人們,幾乎都是三兩成堆,有明确的陣營歸屬。
隻有她,是自己一個人,孤單得連上個衛生間也沒有人替她拿外套。
明明……她是個癌症病人啊。
……
陸時均找到阮萌萌時,就看見她一隻手壓着手腕靜脈的針口,一個人垂頭耷腦地站在角落,向來一絲不苟的發絲兒顯得有些淩亂,大衣随意地搭在肩上,右下方一塊深灰色的污迹突兀地混在一片奶白中,甚至病号服的半邊下擺被塞在了褲子裡也沒察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早上他到醫院時,正趕上早班護士交接,見到他還打趣一番,說她們清晨5點去喊阮萌萌起床喝瀉藥時,她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來了一套全妝。
那用左手熟練地貼假睫毛畫眼影的技術,真是驚豔到了整個護士站,紛紛感歎再也沒有比她更不像病人的病人了。
可這會兒不過幾個小時時間,這個即便喝着瀉藥也不忘形象管理的姑娘,卻是可憐兮兮地站在那,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陸時均走了過去,在阮萌萌面前站定。
“怎麼了這是,”陸時均伸手,将她的幾縷額發攏至耳後,“我記得做CT不疼啊。”
這期間阮萌萌一直安靜地看着陸時均,她覺得陸時均的舉動有點過界了,可不知為何卻張不開口制止他。
“不疼的,”阮萌萌輕聲說,“就是……,”
陸時均動作自然,似乎并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他輕輕提了提那件漂亮的奶白色駝絨大衣,讓它重新乖順地趴服在阮萌萌的肩上,最後抽出了那半截衣擺——
“陸時均,”她喊他的名字,聲音更輕了,“我覺得我好狼狽啊。”
陸時均手指頓了頓,目光從阮萌萌那因為不能洗手而搓了太多次消毒凝膠、從而顯得有些紅腫的手指上掠過,很快繼續替她整起那不太平整的袖口,語氣十分平靜:“生病了,哪有不狼狽的,你已經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