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将陸朵裡裡外外仔細看了一遍,見那張小臉和身上衣物沾了灰看上去狼狽了些,其他并沒有傷口,他這才松了口氣。
他上前一步走到徐瑤瑤面前,鄭重開口道謝,“真是謝謝徐知青了,我是陸江,這是我妹妹陸朵,這份恩情我記下了!我們鄉下漢子也就是力氣多,以後徐知青需要搭把手的事第一時間叫我,你的事就是我陸江的事!”
明明是同一個人,同樣的道謝,但徐瑤瑤莫名覺得下午那個彎腰鞠躬的道謝身影要誠懇得多。
“沒事!我也是剛好看到了不用客氣。”她語氣淡淡,話裡聽不出情緒。
陸江抱拳謝過,随即面向朵朵,臉色難得嚴肅,“朵朵,你怎麼就跑山上來了呢?哥哥是不是說過山上很危險有很多野獸不能一個人往山上跑?”
陸朵被哥哥從未有過的嚴厲指責吓到,眼淚蓄滿眼眶,語無倫次哽咽道,“對不起哥哥,我、我不是故、故意的……”
陸江壓下湧起的心疼不忍,“手心伸出來。”
陸朵不停抽噎着,卻還是聽從哥哥的話,手心朝上将手舉到陸江前面。
小小人兒因着害怕,手不停顫抖着,陸江随手從地面撿了一隻粗長樹枝,對着陸朵手心高高舉起。
徐瑤瑤心緊緊提了起來,雖不知道陸江這是要做什麼,但如果他需要靠着傷害陸朵來達成目的的話,那她不會袖手旁觀。
幸好最終陸江還是沒能打下去,徐瑤瑤見狀松了一口氣。
“陸江,我看就算了吧!這朵朵也是一時貪玩,你給她好好說說,下次肯定是不會再來了!”村民中大多都與陸江交好,見兄妹兩氣氛緊張,勸阻安慰道。
陸朵擡頭望着大哥哥,泛紅的雙眼滿是委屈,緊咬着下唇,“哥哥,我、我沒有、沒有貪玩……”
隻是陸江依舊沉默着,沒有應話。
像是終于下了決定,陸朵咬了咬牙,眼神愈發堅定。
“哥哥,我真的沒有。是王姨、王姨叫我上後山撿柴火,已經好多天了,她說如果每天沒有撿夠一捆柴火,哥哥和朵朵就會沒有飯吃……”
陸江先是怔住,轉而臉色漲得通紅,脖子上凸顯的青筋透露着他此時内心的惱怒,久久沒能開口說話。
村民們因陸朵的話炸開了鍋。
“咳咳——”大隊長假意咳嗽兩句,喧鬧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他走上前,拍了拍陸江的肩膀。
“陸江啊!這事是王桂芳做得不好,怎麼能叫這麼小的孩子上山撿柴呢?等下我跟你一起去你家,跟你爸好好唠幾句,讓他好好管管自家婆娘。今兒個有我李紅輝,她王桂芳就别想欺負你們兄妹兩去!”
李紅輝對自個兒名聲一向重視,這種收攏人心的事他從來不會錯過。
這種事情外人說也不好使,他走個面子情上門開解開解,甭管後面怎麼着,鄉親們眼裡負責任的好領導印象分少不了。
果然這話一出,四周村民看向大隊長的眼神越發熱烈,紛紛自發鼓起掌來。
陸江沒有應話,反而蹲下身子将陸朵緊緊抱在懷裡,兄妹倆相擁無言。
下一刻,陸江抱着陸朵站起身來,走到李紅輝面前,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雙腿一屈就要在他面前跪下。
“陸江,你這是幹什麼啊!這可使不得!”
李紅輝吓了一大跳,趁着膝蓋還沒落地,立馬穩穩扶住陸江胳膊,撐着他起來。
“李大隊長,你平日裡最關心我們這些小輩,我今天想請你給我做個見證,我要分家帶我妹妹出來單過!”陸江擲地有聲。
這話倒是把在場大半的人都驚住了,這年頭分家可是大事。
一般若父母尚在,都不會分家。哪怕是分家,陸江是大兒子,父母也都是跟着大兒子一起生活的。
“陸江,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這是你們陸家家事,我雖為大隊長但參與進去不大好……”
李紅輝越說越沒底氣,感覺到村民投來的質問眼神,他稍稍迂回說道,“這分家可是大事,你得回去跟你爸你王姨好好商量商量再決定……”
這理雖說是這麼個理,但陸大保家情況大家也不是不知道,這陸江兄妹倆受蹉跎多年,隻要待在陸家怕是就沒有安生日子過。
“李隊長,這已經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想法,這家我是一定要分的。”
“家裡雖有我護着,但我日日上工,平日裡看不到的地方朵朵不知道受了多少蹉跎!”
“我媽就給我留了這一個妹妹,我得護着她!就算是說我不孝我也認了!朵朵不能受一點委屈!”
陸江神情激動,那雙眼眸因提起死去的媽媽泛着薄霧,言語間卻異常堅決沒有絲毫遲疑。
徐瑤瑤看着這一幕亦有稍許動容,這一刻她沒有去想陸江身上的謎團,沒有去思考他前後不一緻的性格态度。
她隻是出于本能的為這對兄妹孤苦伶仃相依為命的苦澀艱難而感動,甚至竟隐約明白了陸江是為什麼要演這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