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知後覺,問江伯永:“你與陳國師一路相處,感覺他為人如何?”
江伯永思索了片刻:“穩重端莊,氣度不凡。”
“河西一帶地處平原。西洲年既然上山,就隻能是傍山,你追着他過去,一路上都未見到太史院的人嗎?”
江伯永眼裡透出濃郁的迷茫,搖了搖頭。
我想這肯定是他的幻覺了,心中歎了口氣,并未多糾結。
回程比較和諧。除了祁戰依然屢次三番用頗具敵意的眼神銳利打量我,江伯永戰戰兢兢蹭到我背後:“六公主,祁将軍的神情好生兇悍。”他的聲音很低。
隊首,祁戰與我們相隔四五人之遙,必然是聽不清的,可他還是側目向我們這邊望了一眼。
我脊梁上攀爬起一陣細密蟻汗:“是啊,他心情可能不大好。”
江伯永“呀”了一聲,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公主,将軍莫不是生氣你與我兩相無猜,情同手足的友誼,心生不滿吧?”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本領,茶起來味道還挺正宗。不過他沒準真說對了,我也不無此種擔憂。
作為一個常年混迹感情分類穿書劇本的打工人,我對祁戰這幅表情熟悉得不得了,他的樣子是典型的“放開我的女人”嘴臉。
我摸着鼻子犯嘀咕,這小子莫非已經對我暗生情愫,見我和江伯永舉止親昵,在吃飛醋?
現在感情線對我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任務了,還是避嫌一些為好,免得惹出修羅場局面,浪費我的時間。
想到這裡,我一點點和江伯永拉開距離。祁戰的臉就像安裝了一個滑動變阻器,随着我與小江的位置挪動,他眉目間籠罩的黑雲逐漸趨于舒緩,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
他八成是看上我了!難怪說什麼也要與我一起上街。
從市集走到縣衙,雨後的道路仍然濕滑,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土路上前行困難。
半路上,從縣衙的方向過來幾名小厮迎接我們。其中一小厮牽着帶紅辔頭的馬:“陳大人說,公主與江小公子幾位想必累了,讓小的來接你們。”
小厮黑豆一樣圓亮的眼吧嗒、吧嗒眨着,等我發話。他愈是安靜不言,我愈發品味出氣氛的微妙。
陳捷是會拱火的。
江家的馬車因為大水已經基本墜毀,馬匹更不用說,出事時早掙脫缰繩四散而逃,不可尋了。祁戰來時自牽了戰馬驕影。即便抛開侍從不談,我們的現狀三個人,兩匹馬,很難分。
祁戰一雙星目窄了窄,舉着驕影的缰繩,慢步向我走來。
江伯永卻不糾結這許多,腳步輕快地伸手拉我,對着小厮傻樂:“有勞陳國師了,怪貼心的。”說着跨上馬背,想拽我坐到身後。
我都來不及做出思考,手被他攥着,因為慣性向上帶了一下,腳觸發肌肉記憶踩在了馬镫上。
現代人學騎馬很難,曾經我為了不拖後腿,連夜在軍中無人空曠處自己練上馬、下馬,踩镫,轉彎。
這套動作一旦開了頭,很難忍住不把它做完,就像一首及其順口的兒歌,唱了第一句,即便死死閉嘴腦海裡還是會循環播放全曲。
回過神來,江伯永已然得逞,得意地拍了拍我:“坐穩。”就欲揚鞭。
祁戰一向沉穩内斂的面色嚴重動容,眼底的波濤也澎湃得像要随機拍死一兩個人,頃刻間走到馬前。
“下來。”他伸手,不由分說地命令。
好在江伯永不打算理會祁戰,抖了抖缰繩正欲離開,卻見祁戰瞳孔猛地縮緊,腳下用力,半踩着馬镫踏了上來。
靠。總不能打算明搶吧?
我有些緊張地僵住,發絲被風拂動在唇角打轉。
短短數秒鐘,小小一匹馬承受了它瀕臨臨界值之重。
“江伯永!”祁戰咬牙從唇齒間擠出一句低沉的喊聲,随後,這個名字代表的人被他攔腰抱下馬背。
嗯?
哈?
方才充斥整個街道的肅殺凜冽、劍拔弩張之氣倏然消散,遺留在空氣中的隻有一些人不可言明的笑意和另一些人的驚恐。
和我一樣難以置信的還有江伯永,他被祁戰以一種十分羞恥的姿勢攔腰抱在懷裡,頻頻望向我頭來求助的眼光。
【叮咚】公關失聲大笑,還特意跑到語音頻道讓我聽見:“怎麼回事呢?出岔子了吧。”
我太陽穴突突地跳着,回想起了一個緻命的細節,戰戰兢兢點開了光屏,翻到萬惡的金手指頁面。
“【翻車綠茶】被你陷害的人一定會被男主發現是無辜的,男主将當場戳破你并對被害者産生好感。”
并對被害者産生好感。
并對被害者産生好感。
大意了。我拍着額頭,萬念俱滅。
那天情況緊急,我自動忽略了這個計劃的副作用,難怪右眼皮老是在跳,總記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來着。
看來為言情小說量身定制的外挂套餐,的确不适合照搬套用到其他劇本……
現在的情況是,祁戰看上江伯永了。
從系統程序的角度做出解讀,這是源代碼在錯誤的指令執行路徑中輸出了一條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就相當于,祁戰,被我,下蠱了。
賽博情蠱!
我愧疚得想把自己埋進土裡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