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瑤粲環視左右,挑了一個最瘦弱的,提起他的腿就費力拉着朝後院走。
倒不是她多此一舉,楚國不設夜禁,這裡随時可能來人,本來隻是小打小鬧,驚動了官府就不美了。
華曉之和穆行州在旁默默動身幫忙。杜家兄弟眼瞅着齊瑤粲等人拽人的動作由開始的生澀漸漸變得絲滑,心下忐忑。
雖然齊瑤粲他們看着不像濫殺無辜之人,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如果他們埋得忘情了發狠了,把他們杜氏滿屋也埋了怎麼辦?
縮在角落裡的杜三弟也是這麼想的,他抖着嗓子道:“二、二哥,等埋完他們,是不是就到我們了?”
杜大哥抹了把臉:“……要不我們也去幫忙?跟他們同流合污了,興許他們還能放過我們。”
杜若竹神色變換不定,最後一咬牙,“成,就這麼幹。”
等到齊瑤粲他們把人拖到後院菜圃旁時,剩下的幾人也差不多被杜家兄弟拖過來了,習武之人身體健壯,頗為沉重,經過衆人合力,地上已經整齊擺放好了六名白浪山莊的弟子。
杜大哥轉頭去拖大堂中剩下的那個門人,其他兩位也不敢休息,朝手上噴了口吐沫,跟任勞任怨的老牛似的,拿起牆上挂着的鋤頭鐵鍬開始庫庫挖坑。
華曉之雖然知道自己進的是黑店,但還是震驚于杜家兄弟的明目張膽,他試圖先禮後兵,“杜兄弟,這些人雖然言行無狀,品性不端,但是我想應該也罪不至死。”
杜若竹挖坑的手微頓,和弟弟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此刻的心驚。
這是試探,赤裸裸的試探。
誰家好人碰見了不公道的事不報官,反而把人莫名其妙地弄暈了往後院拖啊!才說了要把人當花肥,馬上就把人往菜圃邊上放,說到就一定要做到,此等狠人,突然迷途知返,于心不忍,可能嗎?
必不可能。
那麼問出這句話的目的何在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試探他們是不是真心效勞,以此判斷他們内心的真實想法,好決定要不要留下他們的小命。
杜若竹思緒飛轉,片刻間已經想好了說辭,“這幫人不比恩人你們純善,心胸狹窄又恃強淩弱,如果放他們離開就是縱虎歸山,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是斬草除根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江湖人向來張狂,眼中沒有律法,事已至此,要麼不做,要麼就把事情做絕。”
說到此處,杜若竹面上的狠厲一閃而過。
齊瑤粲不禁為他的思想覺悟拍手叫好,執行力強是好事,但是一不小心很容易進去啊。
這位杜家兄弟雖然手染人血,性格也有點沖動,但觀其言行也不是濫殺好殺之人,齊瑤粲決定先搶救一下,再詢問菜圃白骨的來龍去脈,“要不——”
“恩人不必再勸,我意已決!”杜若竹十分堅決,不假思索地道。
姑奶奶别再試探了,挖,我們挖還不行嗎?
土質松軟,兼之杜家兩兄弟兢兢業業火力全開地挖着坑,此時一個一人坑已經基本成型。
表完決心,兩人放下作案工具,邊裝模作樣地扒拉着躺倒弟子的腳,邊偷眼瞥向說完後一言不發的華曉之他們,七上八下地想,這下他們同流合污的真心算是表露無遺了吧?
偏在這時,齊瑤粲忽然道:“你們有沒有發現——”
杜三驚恐地看着哥哥,額頭滴下冷汗,瘋狂地使着眼色:她怎麼低頭了,她她她皺眉了!
随後滿面的心如死灰,天終于要塌了。
“奇怪,杜大哥去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把人帶回來?”齊瑤粲朝着他們的方向緩步傾身,驚慌中的杜三一個沒注意,一個後撤,摔進了坑裡。
“……”杜若竹拿起鋤頭遞給弟弟抓住借力,杜三剛握住鋤杆,一陣紛雜之聲就在漆黑夜色中傳來。
四五位身着皂衣短打的衙役佩刀踹開分隔的木闆門,最當頭站着一位藍衣男子,他身側的則是滿目倉皇的杜大哥。
朦胧月色下,唯有菜旁大坑,坑外拿着鋤頭的杜若竹,在努力爬坑的神秘男子,以及地上躺得跟準備下鍋的餃子般齊整的六個男人格外清晰。
像極了殺人埋屍現場。
雙方都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氣氛變得膠着凝重。
“死了這麼多人。”
一個年輕衙役以為自己恍在夢中,擦了擦眼睛低聲喃喃道:“我滴個乖乖,多少年了,咱們鎮還能出這樣的大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