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身側的梁九功看了一眼那奏折,隻鎮定自若的接過奏折,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禦案前。
“萬歲爺,陳大人的奏折上滴了幾滴朱砂。”
梁九功瞥一眼大驚小怪,沒有眼力見的烏雅氏,她怎麼蠢笨的連朱砂和血迹都分不清。
可朱紅如血的朱砂,恰好滴落在大臣的名字上,着實會讓人浮想聯翩。
畢竟在人名字上留下朱紅痕迹,代表處決,掉腦袋的意思。
“嗯。”
康熙帝掃了一眼奏折,倏然輕蹙眉,在朕很好三個字之前,加上‘朕知道了’,四個禦批大字。
吳雅以為這就完事了,可皇帝竟然還貼心的在奏折上加了一句話:此朕朱批所染,恐汝恐懼,特谕。
吳雅記得曆史上原主的好大兒雍正帝,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原來是效仿了他爹。
真沒想到康熙帝還是個細心和體恤臣下的皇帝。
吳雅正在暗自慶幸自己躲過一劫,擡眸間,忽然撞見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
皇帝的眼神很難形容,似乎帶着薄怒和審視。
吳雅吓得垂下腦袋,再不敢擡頭。
“你...呵,很好。”
皇帝低沉清冽的聲音傳入耳中。
吳雅總覺得皇帝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于是伺候的愈發小心翼翼。
臨近用禦膳的時候,吳雅和伺候的禦前宮女們退到了門外伺候。
康熙爺不準宮女近身伺候用膳和沐浴這些貼身的細活兒。
吳雅樂的清閑,她正站在門口摸魚等換班。
忽然伺候在禦前布菜的梁九功捧着半截黃瓜,滿眼笑意的來到了她的面前。
“烏雅氏,萬歲爺誇你今日辦差仔細,這是賜給你的王瓜,你快些謝恩吧。”
吳雅簡直滿頭黑線,她幫皇帝糾正了奏折的大錯誤,皇帝沒賜點金銀就算了,竟然死摳門的賞賜半截黃瓜。
她真是醉了!
皇帝摳門的甚至不願意賞一整根黃瓜。
可此時身側的奴才們怎麼滿是羨慕的神情?
包括梁九功的眼神裡都滿是羨慕。
吳雅蒙圈的跪在地上謝恩,陡然想起來黃瓜在大冬天的古代,簡直和荔枝一樣珍貴。
梁九功看烏雅氏憨憨傻傻的蒙圈樣子,就知道她可能沒見過世面,壓根不認識新鮮的王瓜。
于是趕忙解釋了一番。
“烏雅氏,這王瓜在紫禁城富貴地兒都種不活,隻在湯山溫泉附近才勉強種出來。”
“今年攏共才得了五根兒,萬歲爺送了兩根給太皇太後,又送了一根兒給皇太後,還有一根兒做了醬瓜。”
“隻留下一根兒還賜下了半根給你,連後宮的娘娘都沒這待遇,這是多潑天的恩寵啊!”
“比那些庸俗的金銀珠寶更顯皇恩浩蕩,宮外頭至少要五十兩,才能買到一根兒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王瓜。”
難得見到禦前伺候的大太監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吳雅雙手捧着半截黃瓜謝恩,卻沒有立即享用禦賜之物。
待到下值的時候,吳雅将那半截黃瓜用帕子包好,悄悄的塞給了梁九功。
“梁公公,奴才山豬吃不了細糠,從前吃過一口醬王瓜,臉上就莫名起疹子,這麼好的新鮮王瓜,不吃又怕辜負了萬歲爺的隆恩。”
“您行行好,幫奴才妥善處理禦賜之物可好?”
梁九功是個機靈的,當即就明白烏雅氏想要巴結他的意思。
如此通透謙和的滿女讓他刮目相看。
要知道紫禁城裡最低賤的奴才就是漢人。
滿女沒幾個瞧得起漢人的,更是打心眼裡瞧不起漢人太監。
他還是頭一回見烏雅氏如此和善,絲毫沒架子的滿女,于是笑着接過了那半截黃瓜。
“那雜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今兒雜家也算是沾烏雅姑娘的光了。”
“梁公公不嫌棄就成,是奴才沾了您的光才對!”
“方才若非公公在禦書房裡提點奴才,今兒奴才免不了吃一頓挂落兒,哪裡還能得萬歲爺的賞賜,說到底都是您提攜的功勞。”
吳雅絲毫不吝啬說恭維的場面話,把梁九功哄的眉開眼笑。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她整個後背又是被沁出冷汗打濕的一天。
回到逼仄的庑房内,她就迫不及待的打水擦身子。
直到換好一身幹爽的衣衫,又惬意的呷一口熱水,她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
不用到乾清宮值夜班,她渾身的骨頭都松快至極。
她今日連軸轉的值了十六個小時的班。
此時整個人都有些頭重腳輕昏昏沉沉,于是趕忙躺在床上補回籠覺。
等到她蘇醒的時候,庑放裡已經開始掌燈了。
章佳氏和萬琉哈氏沐浴之後,正準備去乾清宮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