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垂眸看去,隻見少女渾身濕透,面色慘白,看起來可憐兮兮,惹人心疼。她見狀心裡一抽,趕緊把對方拉到傘下,替她抹去臉上的雨水,随後不發一言地牽着她往前走,幾乎将整把傘都傾向她,自己的肩膀被淋濕了大半。
陸懷袖一路上都不曾開口說話,隻任憑對方牽着自己走,并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實在是太累了,不隻是身體累,更是心累,根本沒有力氣再去問些什麼。
七拐八拐,終于到了目的地,水玲珑将好友領進她之前暫居過的屋子,還特别貼心地給她準備了換洗衣物,讓她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免得着涼。做完這一切後,她又親自下廚,給淋過一場冷雨的好友熬了碗姜湯禦寒。
不多時,一碗姜湯見了底,她放下空碗,将視線投向全程默不作聲的少女,對方正愣愣地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失了魂的木偶。她見狀暗自歎息,想幫其排憂解難,卻也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很快水玲珑就拿着空碗離開了,屋中隻剩下陸懷袖一個人,她終于不用再強裝無恙,連衣服都沒脫就直接躺倒在床上。她淋了那場冷雨,還是不可避免地着涼了,此時的她隻覺鼻子堵塞呼吸不暢,伸手摸摸額頭,觸手一片滾燙,看來是發燒了。
之前怕水姐姐擔心,她強忍着不适沒有說,待對方走遠之後,她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整個人縮到被子裡艱難地喘了幾口氣,隻覺得渾身難受,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意識逐漸模糊。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事,再加上淋雨後着了涼,一陣鋪天蓋地的困意向陸懷袖席卷而來,讓她眼皮子支撐不住地上下打架,仿佛馬上就要昏睡過去,不省人事一般。
意識模糊間,她隐隐約約看見一抹熟悉的紅影,腦袋暈乎乎的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隻見那個不久前丢下她獨自離開的混蛋就站在她的床頭。因為光線太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卻能看到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正專注地打量着她,專注到她醒了過來也不知道。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陸懷袖先是詫異不已,之後又在心裡自嘲道,自己莫不是太想他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我唾棄了一番之後,她順從本心地伸出手來拉住他,二話不說就把他拉近了許多,心情大好地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這是在她的夢境裡,什麼都得是她做主,她說了算。
少年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一把拉住手腕,臉上倏地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幾乎是反射性地想甩開她的手,可不知怎麼回事又忍住了這股沖動,任憑她拉住他的手不放。
陸懷袖一邊心滿意足地看着乖得離譜的少年,一邊在心中暗自感慨,隻有在夢裡,這個讨厭的家夥才會要他做什麼他都乖巧順從,懂事聽話。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真好啊,隻有在夢裡你才不會甩開我的手,真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
少年聽見她夢呓般的呢喃,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此刻腦袋昏昏沉沉根本無法思考的少女一點也看不懂。
陸懷袖固執地拉着他不放手,少年也沒有甩開她的意思,兩人就這樣保持着這個姿勢對視許久,就像那次在客棧中她意外夢遊一樣。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香甜的氣息,她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薛矜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嘴角翹起的弧度,也不知她是夢見了什麼好事,居然這般開心。聽着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他這才伸手去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随後掀起眼簾深深望了她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專注,仿佛要将她的眉眼永遠銘刻在心裡。
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他終于将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心中湧上千言萬語,最後隻是輕聲說了句:“好好保重。”丢下這句話後,他長袖一拂,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外面大雨如注,月光透過窗棂撒進屋子裡,照在睡夢中的陸懷袖臉上,此時的她面色紅潤嘴角上揚,顯然睡得十分香甜。一切似乎都沒有變,一切似乎都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