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我指的是紅鸾星君用來打點上下和享受生活的花銷遠大于一位星君的俸祿,加上廣陵君的賞賜也遠遠不夠。
但我卻告訴他,情況是反過來的,也就是說,紅鸾的花銷,遠遠小于他這麼多年中飽私囊的錢。
别人也許難查,但我不同,至少我現在還是戰神的弟子,這個身份輕而易舉便能拿到邊防的貨物和人員進出記錄,熬夜一筆一筆對照,着實下了一番苦功。
我告訴他說:“光是近十年來紅鸾倒騰出去的東西就足以建十個天光一閣,以他現在這種‘省吃儉用”的活法,這些錢夠他從上古揮霍到天荒地老。”
“這……”鴻嶺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神遊天外似的念叨說:“錢去哪兒了……他藏起來了麼……”
往哪兒藏?錢隻是個方便理解的說法而已,對神仙而言,沒有金錢的概念,“錢”往往是寶物,神器,提高修為的靈石丹藥,這些等價交換物都是因需而生,以物換物,以物換權,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攢錢的必要,這裡沒有所謂的“富豪榜”,超出一個人自身所需的“錢”,對那個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如同官商勾結,如果他用那些“錢”孝敬上司,賺來好感,間接換取晉升機會,也可以解釋他拼命斂财的行為,但即便如此,他貪的錢也太多了!
我說:“他根本用不了這麼多錢,明明早就可以收手了,為什麼還要冒險繼續?我懷疑他壓根就沒有收錢。”
“…………”走私販私還隻是内部問題,如果是将天宮之物偷偷輸送給其他藩國,甚至是……魔界,而且不是以交易的形式,那性質就成了通敵叛國。
事情太大,鴻嶺吓到失聲,本來他是想撇清自己的關系,沒想到關系沒撇清,還附贈一件他壓根不想聽到的事。
半晌,他幹笑說:“你就這麼想搞死他嗎?”
“這個罪名扣給他,他必死無疑,雲筱,我勸你做事不要做絕了,紅鸾星君到底沒有得罪過你……”人在恐懼時,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鴻嶺選擇不相信。
這時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好像是說……戰神來了?
我不禁豎起耳朵,他們說的是戰神沒錯吧?戰神來天光一閣了!确認信息無誤,他真的來了!我挂斷鴻嶺,“雲筱?雲……”前一秒還在說話,斷開得很突然,裡面傳出匪夷所思得如同推下懸崖般的尖叫聲。
戰神徑直去了閣頂見廣陵君,兩位上神又一同前往绫光閣與其他兩位上神彙合,“多謝童子告知。”我聽完就追了去,閣内禁止縮地術,本想禦劍,怕太過招搖,就一路小跑着,步履輕盈,一點也不覺得累。
到了才發現有四位上仙守在門外,閑人免入,有一位上仙想起我在淩霄大殿時目無尊長,诘問上神,投來的目光不是太友善。
不見也好,當着廣陵君的面與老領導叙舊,恐怕會令雙方尴尬,銀練隻會覺得我不懂事!
“師傅!”就知道他會走這個小門離開,還想瞞過我?特地打小門走,想要躲開我?我猴兒一樣從樹後竄出來跳到他面前,笑道:“你是來看我的嗎!”滿臉欣喜。
銀練視若無睹地往前走,我擋住他,他便繞開我,我追着他:“師傅,師傅,你不帶我回去嗎?”
“師傅……師傅……”扯住他袖子,嘴一撇,開始嚎喪,“嗚哇……師傅……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他停下腳步,我也不哭了,真是“藥到病除”,銀練沒轍,等着看我表演。
我抽抽着說:“我……我也知道師傅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也不會帶我回去的……”
可拽住他的手卻不像是懂事的樣子,銀練以為我又要賣慘,說一些“我隻要看師傅一眼就滿足了”之類裝可憐的話,然而卻聽見:“師傅我沒錢了……”
“…………”
生活費,沒了。
給天光一閣的大佬們,當伴手禮,全敗光了。
雖然就要被“掃地出門”了,但現在他還有義務支付一下學費和生活費吧。
不想我還是高估了戰神的下限,銀練這厮比我還能哭窮,說他也沒錢,“你看為師身上什麼東西值錢,拿去便是。”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我們紫宸宮果然挺窮的,師傅帶頭耍無賴。
但他沒想到我真敢在他身上尋摸,蒼蠅再小也是肉,不挑揀,“雲筱覺得……”墊起腳,眼明手快,上來就是一招猴子撈月,一把将他發間的玉簪拔了下來,“這個簪子就不錯……”
但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在半空中被他擒住手腕!
小賊竟敢如此嚣張,老虎頭上拔毛,上神眼神不善地瞪過來,哎呦呦,吓死我啦,我當即咧開嘴,重操舊業,繼續嚎喪:“嗚哇……師傅……我在天光一閣受了好多苦……不給吃不給喝……人都瘦了兩圈……”才剛起了個範兒,還沒開嗓,他神煩地扔開我的手,我順勢将玉簪揣進衣襟,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沒和任何人客氣。
銀練冷眼旁觀小人得志,唇角翹起譏诮的笑意,真不愧是他的弟子——明搶!看我如此寶貝他的東西,笑意柔和了些許,如絲如縷地融進了眼睛裡。眼前的人哪裡還有一絲期期艾艾,笑得跟朵花似的,嘴上還不忘說:“多謝師傅賞賜!”是賞的嗎?生薅下來的!
嘿嘿,反正歸我了!
但再一擡眼,人已然消失了。
又是這樣。
把懷裡的玉簪拿出來看了看,色澤剔透,觸之生溫,可幻化成一柄短劍。佩在腰間挂了一陣,又将它取下來,變回簪子的模樣,裝進了百寶袋裡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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