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我方才盯着他劍看,有些緊張,謊話編得粗糙,三歲小孩也能聽出他是在欲蓋彌彰。
“師兄多慮了。”我第一次意識到,夷林能得戰神的寵愛,不是别的什麼,而是他為戰神幹髒活。
不管我如何旁敲側擊,他什麼也不肯告訴我,一方面是不想“髒事兒”沾染我,另一方面,提防着戰神又重用我,寵愛蓋過他去。我裝作無所謂,其實心裡頭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嘴上說什麼喜歡我,保護我,連個内部情報都不願共享嗎?
讓我在紫宸宮的宮門口等着,夷林便消失了。不知等了多久,肯定超過一個時辰了,神仙的時間觀念真的很差……我是繼續等着,還是回天光一閣找廣陵君?顔秀和盤龍陣的事還沒說清楚!
正當我百無聊賴時,蘭亭來了。
帝君啊帝君,你又被戰神說中了,真想劃清界限,現在不躲遠點,還派人來打聽情況?這是嫌麻煩找不上自己,上趕着過來背鍋。
我和蘭亭仙君一五一十地把我剛剛的所見所聞全說了,“神女被囚禁了,看樣子她是沒想到戰神會動手,神女沒逃了,她身邊的侍從可能有闖出去的,但最後也被追去的人糊裡糊塗處理了……”
不但說了眼見為實的,我還把我的一些猜想也說了:“我師傅大約是犧牲色相,娶不周山的神女是假,實則是為天宮拐來一個人質……說不準是文淵帝君給了我師傅靈感。”
綿綿也是追着帝君來,才成階下囚的。
癡心女自投羅網,成就男人們的霸業,老掉牙,希望他們在風波平息之後,不要當負心漢。
我暗帶嘲諷,蘭亭卻沒訓斥我,說:“牽制……也許吧,不過,不是不周山,恐怕是南海。”意思是我想簡單了,但我絞盡腦汁,也沒什麼線索。
“小龍女”望向雲端,視線沒有焦點,我見他思緒有些出神,未打擾他。
南海,這個字眼是蘭亭的絕對逆鱗,雷區。
水君蘭溪,與他的名諱僅一字之差,他們喚蘭亭作“孟岐君”,提起來卻又諱莫如深……蘭亭身負的秘密,如果他不想說,酷刑也無法撬開他的嘴。
退一萬步說,他真告訴我,我也真不敢聽,怕被滅口。
“你可知東娥神女有身孕?”
來了!我眼神熱切地将他望着,蘭亭繼續道:“她在來天宮前便有身孕了……”
送走了蘭亭,我又愣了回神,裡面才傳話說叫我進去。
大局已定,戰神派去不周山的人已經回來了,等帝君問過話,蘭亭會将人送到紫宸宮來。
“……為何不信我?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你究竟在疑什麼?荒謬!荒謬至極……你瘋了!銀練你瘋了!你們天宮的人都瘋了!”
神女一口咬定,她腹中的就是戰神的孩子,大婚之前兩人就坦誠相見,如膠似漆幾乎融為一體,不成想戰神提上褲子,翻臉不認賬,竟不肯認她腹中子是自己的骨肉,女人發絲微亂,有種淩亂的美,她抓着地牢的欄杆笑道:“好啊,銀練戰神,天宮的戰神!我想過你會因我的來曆而疑我,不與我交心,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能想出如此荒唐的借口,甯願遭人恥笑,也要污蔑自己妻子,你們天宮的人都像你這般,還是他們不知道……威風凜凜的戰神早已失心瘋了!”
鬧了一陣了,氣氛已經有些疲憊,貌似僵在這裡了,要是在凡間,這還不得來一場“滴血認親”?
“你不是說你最信任的就是我嗎?所以助那些凡人得道升仙的事隻講給我聽?要不是我幫你遮掩,怎可能帝君都蒙在鼓裡?你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唉,罷了……”東娥神女懶懶坐了回去,輕歎一口氣,說:“戰神如此咬定本尊腹中子不是你的骨血,是因為你有什麼隐疾……怕六界知曉……遭來恥笑?是有人說你注定子息無緣,偏我還如此順利就懷孕了,所以疑我?”
“銀練哥哥……”神女轉怒為喜,嗔怪他:“這種事為何不早和我說呢,真是的,就算昔日舊傷仍有影響,也不代表子嗣斷絕啊,哥哥,我真的有了你的孩子,它是你和我……”
“雲筱。”
“弟子在!”
戰神突然叫我,吓了我一跳,這年頭想安靜吃個瓜就這麼難嗎,我扔掉心裡頭那把瓜子,恭恭敬敬大聲回話。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戰神為何非要證明一件讓自己丢臉的事。
“可有什麼辦法?”他問我說。
“凡間的話,如果想知道自己與孩子的關系,可能就是‘滴血認親’了……”DNA親子鑒定是這方面唯一真神,但你們沒這技術吧。
我知道自己是胡說八道,戰神也知道我在胡說八道,這個孩子的來曆,剛剛蘭亭已經透題給我了,隻有東娥神女冷笑着信了,說:“她能有什麼辦法證明本尊清白?”
我拱手說:“但此法不妥,師傅,凡間隻是用此法斷案,給犯罪者施加心理壓力,迫使他們招供,僅看兩人的血是否相溶,無法證明關系,萬一神女腹中的真的是師傅的骨血,豈非鑄成大錯……”
“師妹說的方法雖可笑,但意思卻在理,”在神女略帶蔑視的冷眼旁觀下,月塵師兄将話接過去,也勸戰神三思,他是真的擔心戰神搞錯了,竟在此時幫神女說話:“師傅你會不會……真的誤會她了?她再跋扈不堪,但她對師傅你的執着迷戀,六界皆知,她到天宮後能接觸到的人不多,就算有心,客觀上也沒有條件吧……”
戰神知道月塵是好意,但也忍不住看了這個耿直徒弟一眼,眼中滿是嫌棄,說:“未必是天宮,也可能是在别處,比如說,南海。”
聞聽此言,神女眼眸動了動,我配合做戲地驚訝說:“南海?師傅,此事還需慎重,退一步說,‘滴血認親’真的有用,可奸夫在南海,大海撈針,我們也沒辦法獲得對方的血啊……”
神女不禁發出冷笑聲。
……大姐,在你看來我是有多“善良”?
“弟子這裡隻有一枚龍鱗……”掏出關鍵道具,看神女現在臉上的表情,這不比我劃她臉來得更爽?我強壓着上揚的嘴角,悲痛說:“是弟子從孟翊君身上薅下來的,現場許多人看到了,是貨真價實的龍鱗,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滴血認親”雖然不科學,但我們這裡是天宮,一群神仙講什麼科學,龍鱗在接近神女時就瑩亮發光,析出部分雜質後化作小蟲,飛到神女衣服上獻祭了自己僅存了靈力後湮滅為一顆晶石。
在場之人無不屏息,隻聽戰神冷笑一聲:“孟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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