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狼星君呼出一口氣,恢複古闆守禮,隻是道:“慎言,慎言……”然後勸戰神說:“尊上,雲筱神君之前口吐鮮血,夜已深,身體要緊,不然……”
“不!”我叫道:“我不走!師傅說了,我哪裡也不去!”
“……神君萬不可再說那些狂言。”
狂?就事論事,哪裡狂?天道不會那麼玻璃心吧!
戰神支着頭,顯露疲态,半天被我糾纏着,卻沒聽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既是疲憊,也是興趣寥寥。
“我還沒有說完,”既然說了,總得讓我說完吧,我說:“廣陵君臉上的傷距今已有千年之久,如若那是堕魔征兆,那不可能時隔千年還不發作,華商帝君的堕魔連幾年都沒有撐過,可見廣陵君沒有問題……你們是這樣想的對吧?”
“但是,師傅,也許廣陵君就是利用這一點呢?一千年前那個傷,它不是堕魔征兆,也隻是那時不是,現在時機到了,它便成了最好的保護色。”
“人人都習以為常,認為那是舊傷,早已習慣了廣陵君戴面具,一千年前,廣陵君損毀了自己的臉,明明一個小法術就能修複,他卻置之不管,任傷口腐爛,目的何在?這合乎常理?難道他不是為了培養天宮的視覺習慣嗎?到了今天,正好用上!”
“這是一場計劃内的堕魔!廣陵君一千年前就在為自己此時此刻的堕魔未雨綢缪……”
“我有證據了!”說着,我忽然想到:“也許這就是最好的證據!有誰最近見過廣陵君面具後的樣子?沒有吧?我聽說堕魔的演變速度極快,且越來越快!”
“師傅,求你去摘下他的面具!證據就在那後面!他的臉現在一定爛光了!師傅……”
他不信我,也不理我。
“雲筱,你……去歇息吧,尊上也累了……”
“師傅……”深吸口氣,讓聲音聽上去冷靜又理智:“我也知道我說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話,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不信呢?是不願意相信?不敢相信?還是因為讨厭我,當我每一句話都是胡說八道?”
“證據……我空口無憑,沒有證據對嗎?我……我剛剛混入雲台,發現紅鸾星君被兆和上仙調了包,真的紅鸾星君鎖在一處寒潭,紅鸾狀态不好,所幸精神是正常的,他對弟子說,連兆和上仙都在懷疑自己的師傅,弟子誤入寒潭,被兆和上仙堵住,他要殺我……這是不是有點問題?不若師傅先從這裡開始查起?”
“兆和要殺你?”
猶如找到開鎖鑰匙,我點頭如搗蒜:“對!他要殺我,真的,我沒有說謊,他以為我知道了一些能威脅到他師傅的事,所以想要殺我滅口,我……”
不說他還沒有發現,“你過來。”指尖往我脖子上點了點,他表情有些微妙,好笑道:“殺你?他下得去手?”
兩位星君顯然也看出那是什麼,不自然地别開視線。
“…………”也許強迫一個姑娘,就和要殺她一樣,男人興緻起來,動作粗暴失了分寸,也難怪我誤會兆和上仙。我頓感無力,沒辦法地說:“他真的要殺我,我隻是僥幸逃脫……”早知道會這樣,當時我就召喚戰神了,讓他親眼看看兆和的殺意。
朱雀星君輕咳一聲,問我說:“我去找兆和上仙談談?需要嗎?”他不信兆和殺我,但好歹,他信男人見色起意,“我知你對他無意,當初他來找校場找你,那眼神我看得明白,他是把你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以後你繞着點雲台,我說話難聽,你今天就不該去,你送上門去,真出了什麼事也是說不清的官司,他不反咬一口,推說你勾引他,都算他有擔當。”
“到時他肯‘原諒’你,他那個新媳婦會善罷甘休嗎?丈夫剛成婚就偷腥,女方還不是自願的,她的臉往哪裡擱?你讓她成了全天宮的笑柄,她可會放過你?所以…繞着走,聽見沒?”
雖然不是我的錯,但也沒辦法,朱雀星君沒惡意,隻是大哥哥發言,我說:“不敢勞煩星君,我也摸他了。”有來有往,沒有虧。
我的話惹得貪狼星君一陣猛咳,朱雀星君哭笑不得,我能如此調侃,想是兆和好事未成,
拼命得來的所謂情報,是戰神早就知道的。
而我那些猜測,沒有任何根據,不過是我“心胸狹隘”,憑空想象,多半是想要報複廣陵君之前的發難,戰神的态度很明确,如果我這麼做是為他鳴不平,那他不需要,也希望我不要做那種沒格調的事。
挺沒品的……他的徒弟不該這麼沒品,戰神對我很失望。上神之間,談何“為難”,那不過表象而已,在看不到的背後,說不定他們有着什麼讓彼此滿意的利益互換。
好吧,白忙活一場,你什麼都知道了,卻不跟我說,我就像個傻子,我滿心委屈:“師傅,我知道的你全都知道,可你知道的,我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不能早點告訴我呢,早一點知道,我也不會多此一舉……”
“師傅……廣陵君他……算了,其實我壓根不在意廣陵君,從他下手也是為了曲線救國,我是想讓你相信我做的那個夢,華商說下一個月圓他要在天宮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魔界真的打過來了……”
“紅鸾此時被關進雲台,不正說明他沒有用了嗎?說明他與魔界的交易結束了?我迂回這一圈也是想引起師傅你的……”說到後面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沒什麼邏輯,更像隻是不甘心自己沒被重視。
戰神嗯了一聲,說:“你的确錯了,不是下一個月圓,那是一個誡語……嗯,說是典故你更容易理解。沒有十幾日那麼近,但也沒有給我們留出更多的時間,不算今天的話,還有七十七日。”
“七十七日?誡語……典故?所以是我沒文化嗎?好在我是原話複述……”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突然反應過來,驚叫一聲,撲過去趴在他膝頭:“師傅!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的話?!”
“不用證據?不用拉廣陵君墊背!你從一開始就是相信我的嗎?”
與我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戰神看傻子一樣看我,莫名道:“自是不會聽你一面之詞……”
可很快就被我打斷,我淌着眼淚,心裡的喜悅一朵朵往外冒,生長成花,聚結成樹,直入雲霄。
我點點頭,自顧自下結論說:“你相信我!”
戰神:“…………”
原來我根本不用冒險進雲台。
根本不用套紅鸾星君的話。
根本不用耗費大量神力沖破禁言咒。
同樣的感慨,可卻不是抱怨的心境,他根據我的話去查了,找到了“典故”,解析了月圓的隐語,知道還有七十七天,他聽進了我的話,嚴肅對待我的話。
不需要我剖出心肝,不需要我拿出鐵證……
“嗚嗚嗚嗚……”激動過後,改為抽噎。
三個男人面面相觑。
“我沒有……”戰神莫名其妙,他想說他沒有偏聽偏信,而是通過一系列工作嚴謹考證過的,要說相信,那也是就事論事,不帶個人色彩。
朱雀星君搶過話說:“那神君可有欺瞞尊上?”如果不曾欺瞞,怎麼會因為這麼一點信任,激動成這樣?
他看出我和戰神是在雞同鴨講了。
剛剛才被人信任,突然又被質疑忠心,“沒有!”又檢視了一下自己平時的言語,重重肯定自己的話:“天地可鑒!我……我隻是……那些話沒有根據……我分不清是真實的,還隻是妄想,幻夢……連我自己都不确定,而且,魔君萬一察覺到了我神識的侵入,将計就計,利用我傳遞假消息,混淆視聽,幫助他隐藏真實目的,那我豈不是助纣為虐……”
此時,朱雀星君也不再打圓場,露出同樣莫名其妙的表情:“……正是神君擔憂的原因,尊上才需要查清,并非不信神君……”
“好了。”戰神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了,仿佛漫長的鬧劇終得以落幕,繞那麼大一個圈子,他神情複雜地看着我,像是想笑,又覺得心煩,索性承認了我的話,說:“為何不信?你判斷不了那些話,又無法心安理得地放任不管,便把它們交給了我,魔君的意圖,那些話的真假,都與你無關,你選擇将你知道的說出來,便已經完成了你的責任。”
“………”朱雀星君隻看到男人的話像催化劑,他家尊上的小徒弟哭得更傷心了,上氣不接下氣,哽咽着吐泡泡般吐出一些奇怪的斷句:“……以後……早說……都知道……還要害我……白折騰……星君不是鳥人……我不該罵他……嗚嗚嗚……”
沒有人讓我扛,沒有道理讓一個小神君去扛這種決定着你死我活的真假,可我還是ptsd了,為了說一句危險的真話,要如此曲折蜿蜒,害怕他們讓我背鍋,把我綁在柱子上燒死。戰神說的話,與那日我彙報完他說的相差無幾,他知行合一,可我沒能相信。
“如若不然,玉真帶走的那八個劍仙我早就讓出去,随意文淵調用,不曾置喙半句,為何忽然之間,我又出爾反爾,要你将他們收用呢?你沒有腦子嗎?”
……别殺人誅心了行嗎!!!
可氣的是這話根本沒法反駁,我抽抽噎噎地哼唧:“自是大戰在即,全指望咱們紫宸宮了,指望師傅您……好鋼用在刀刃上,不僅僅是人才,其他資源也該任紫宸宮調配才對,弟子馬上就去搶人。”
看樣子戰神不打算擴大知情範圍,傾向于自己單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