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嬰一早便猜到了鬼方昭今日會來此處,隻是她沒想到鬼方昭竟來得如此之早。
鬼方嬰知道沈昭想去救鬼方瞳,但鬼方瞳隻不過是想做自己的事,鬼方嬰幹涉不了,鬼方昭亦幹涉不了,誰亦能左右旁人的人生呢?
鬼方昭才進來,鬼方嬰便聞見了她身上那股濃郁的妖氣,不是她自身那顆妖丹散發出來的,是她最近與妖接觸過。
鬼方昭聽信了洛川的話,害得隻會是鬼方昭她自己,但誰又能救得了她呢?若是鬼方昭朝着自己動手,鬼方嬰不會容她的,所有人都要為自己選的路負責。
鬼方嬰這麼想着,看到沈昭拿到了鬼方阿若的符。
鬼方嬰的眉頭微微皺了,這符是每個聖女都要學會制的符,隻要用自己的血畫了,那符上便會出現那人的名字,鬼方昭亦有,她為何看到此符會如此驚訝?
鬼方嬰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鬼方阿若的臉,鬼方阿若笑吟吟地将這符遞給鬼方嬰,她對鬼方嬰說道:“一看到這符,嬰姥姥便要想起阿若啊。”
鬼方嬰看向鬼方昭的眼神忽然柔和了許多,隻是她自己還未發現。
沈昭看那符看得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道視線在背地裡默默審視着她,默默盯着她的所有動作,甫一等到沈昭有什麼出格的動作,沈昭便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一切了,遑論去救她姥姥。
她盯着那符,越想越氣,恨不得現下就沖進去,将那鬼方嬰給碎屍萬段!
沈昭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給吓了一跳。
她四處環顧,忽然有一絲清幽花香鑽進了她的鼻尖。
很熟悉的花香,沈昭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聞見過這陣花香,無端湧入沈昭的鼻尖,她甚至沒有辦法抗拒,就被那花香包圍了。
一盆花,是散發不了這樣的香氣。
沈昭猛地吸了一口。
是栀子花的香氣!
沈昭在同姥姥一起住的小院子裡聞到過許多次,鬼方嬰的房間裡為何會有栀子花的香氣?難道鬼方嬰也喜歡栀子花麼?
沈昭循着香氣往屋裡的深處又走了幾步,方才沈昭的視野被遮住了,現下沈昭才看到,在屏風之前,放着大盆大盆的栀子花,每一盆裡的栀子花都開得很好,潔白的花瓣像一朵又一朵輕柔的雲,将整個房間都包裹住了,翠綠的葉承托起那一朵朵花,一切又一切,顯得十分甯靜清幽。
沈昭有些恍惚,她輕輕撫摸着那栀子花,她突然有些疑惑,現下是栀子花開的季節麼?
不是吧。
為何此處的栀子花開得如此好呢?
必定是有人用什麼符咒或是用靈力維持,才能使栀子在這個季節盛開。
沈昭記得,鬼方瞳十分喜歡栀子花,她自己便種了許多,沈昭每一年都能聞見清幽的栀子花香,甚至是鬼方瞳僞裝成魔尊的奴仆之時,她亦在魔尊住的院落之中種上了許多栀子花。
為何鬼方嬰的房間會有栀子花?
難道鬼方嬰知道姥姥喜歡栀子花麼?
鬼方嬰對姥姥如此上心麼?
沈昭有一絲猶豫,但很快,沈昭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花是鬼方嬰用來控制她姥姥的!
“她要用這花來控制你姥姥,甚至不惜用靈力維持着花朵盛放的模樣!”
沈昭的腦海中,這個聲音突然開始叫嚣起來,将沈昭方才那一絲恻隐與猶豫給盡數壓下!
“鬼方嬰要不惜一切代價控制住鬼方瞳!”
“為了鬼方瞳!殺了鬼方嬰!”
“一切都是為了鬼方瞳!”
“殺了鬼方嬰!殺了鬼方嬰!”
這個聲音吼得聲嘶力竭,沈昭隻覺得腦海之中太過吵鬧,腦袋突然又疼起來了,沈昭又忍不住捂住了頭。
鬼方嬰看着鬼方昭此刻痛苦的模樣,一時有些不解,她不懂鬼方昭為何看到這栀子花便如此痛苦。
鬼方嬰的鼻尖總是萦繞這這股清幽之氣。
她是因為喜歡這花麼?
鬼方嬰有些不清楚,栀子花,不過是花罷了,每一年栀子花開花落,不過是化作一陣塵土罷了,不能留下什麼,她自己亦不能在這世上留下什麼。
但她記得在鬼方瞳還是孩童之時,鬼方瞳第一次見到了栀子花,那時的鬼方瞳眨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牢牢盯着栀子花,她輕輕摘下一朵送到鼻尖輕輕聞了聞,鬼方瞳的眼睛蓦地放大了,她驚訝地看着這朵小花,朝着鬼方嬰驚呼道:“嬰姊姊,這花好像你啊。”
鬼方嬰忘記了當時自己是什麼表情,平靜還是驚訝,她想不起來了,但她的心緒卻有些波動,她以為鬼方瞳驚訝是因為見到了好看的花,小孩子被花朵吸引是很正常的事,但鬼方瞳卻說那花像她。
鬼方瞳接着對鬼方嬰說道:“不是麼?嬰姊姊,你同這花一樣,能讓人看着看着便甯靜下來,仔細聞一聞,還有一股很香的氣味。”
鬼方嬰忘記了自己的心情,卻記得自己隻是對着鬼方瞳平靜道:“無論是花,還是我,都隻不過是萬千色相,你要學會不要執着于此。”
鬼方嬰還記得鬼方瞳逐漸暗淡下去的眼神,似乎從那以後,鬼方瞳的話,便沒有以前那麼多了,鬼方瞳終究是長大了。
自鬼方瞳去魔界追求她所想要的權力與欲望之後,鬼方嬰便覺得這房間空了許多,雖然她們二人也未住在同一房間裡,平日裡,鬼方嬰與鬼方瞳除了修行上的問題,也極少聊其他的事,但鬼方瞳離開,鬼方嬰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但人總是一個來世上,又一個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