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緊緊跟着女人,他很害怕,一直沒敢擡頭,虞幼泱也就一直沒看見屠戶的相貌。
不過聽二人談話,好像兩家人隻是鄰居的關系,屠戶才搬過來沒多久,兩家并不相熟。
“嫂子,我家那口子最近疑神疑鬼的,麻煩你多勸勸她了。”屠戶帶着她進了後院,看見蜷縮在地上的婦人,似乎有點尴尬,“她精神不太好,我就隻能這樣了。”
男人将鎖鍊解開,随後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聲稱要去村口賣肉,先行離開了。
大人說話,都是會将小孩子趕到一邊去的,男孩也被他阿娘趕到了屋外。
困在他身體裡的虞幼泱别無他法,隻能被迫看着他玩地上的螞蟻。
過了一會,男孩覺得無聊,偷偷躲到了窗子下面。
“……全都是因為他殺業太重,我早勸過他改行,他一直不肯聽……”
虞幼泱聽了一會。
好像是婦人因為丈夫屠戶的身份,一直想要勸他改行,但她丈夫從來隻是推脫,并沒有把女人的話放在心上。
“……他竟然還把那個豬崽抱進屋裡來養,白天抱着,晚上哄着,還親自喂粥給它……人怎麼能和豬同吃同住呢?昨個我實在忍不住了,才将它扔回了豬圈裡,誰知道他回來又對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将那個豬崽給接出去了……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竟有這樣的事?”男孩阿娘安慰了她一會,道:“依我看,你家那口子是被迷了眼,不然哪能這樣?正好這幾天有位仙師在村子裡歇腳,你等我去問問他,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法子。”
虞幼泱若有所思。
這件事有許多詭異之處,不過這男孩的阿娘顯然是對這位夫人生了憐憫心,見她凄慘,便毫不猶豫的站在她那一邊,旁的也沒再細問,一心認定了是屠戶被妖物迷了心竅。
隻可惜記憶隻是記憶,虞幼泱無法看出他們究竟是誰被邪物纏了身。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要等那位仙師一到,真相如何定能一目了然。
男孩阿娘離開之後,虞幼泱總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好像正在被什麼人暗中窺視一般。
不多時,男孩阿娘重新回來。
“妹子,這是仙師給你的法寶,你留着它,等你丈夫帶着那個豬崽回來……”
之後的話被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虞幼泱一點都聽不到了。
第四次。
虞幼泱睜開眼後,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過了好久才消失,且這次總覺得很疲累。
男孩趴在矮牆上,正看着院子裡的婦人。
她看上去精神好了許多,正和屠戶說着話。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男人笑了一聲,替她理了一下耳邊的鬓發,之後便離開了此處。
他走之後,婦人的表情立刻變了。
此時,屋裡傳來了細弱的哭聲。
虞幼泱仔細聽了一會,不像是豬的聲音。
她身子猛地一顫。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她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
過了好久,她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上面似乎浮動着金光,看來就是那個仙師給她的法寶了。
哭聲越來越大,她神情癫狂,下定決心般拿着匕首沖進了房間,沒一會,抱着一個沾滿了血的襁褓從屋子裡出來。
男孩沒敢出聲,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後。
婦人抱着血淋滴答的襁褓,趁天黑來到了一顆槐樹下,扒開枯葉,下面是早就挖好的土坑,她把屍體放了進去,埋好後做賊般離開了。
她走遠之後,男孩才敢出來。
他年紀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婦人是藏了什麼好東西。
他看了看婦人消失的方向,沒能按捺住好奇心,扒開了土。
待看清埋着的屍體時,虞幼泱暗道一聲,果然。
埋着的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豬崽,而是一個肚子都被捅爛了的嬰兒。
從頭到尾,被迷了眼的隻有婦人自己。
是她将自己生的孩子當成了豬崽。
也許是剛搬到這裡,人生地不熟,周圍鄰居根本不知道她剛剛生産過,屠戶又忙着幹活,對她鮮有關心,這才被鑽了空子,竟沒有一個人發現異常,導緻母弑親子這樣的慘事。
想來五合鎮現在的鬼嬰就是這個嬰兒了,怪不得身上有那麼重的煞氣。
若有若無的窺視,特質的匕首,安排好的槐樹……
男孩阿娘一片好心,卻不知自己被人利用了。
這哪是什麼“仙師”,分明是一位養煞人!
鬼嬰由他一手創造,這人定是等着養好煞後收為己用,不過靈光寶玉的存在讓它被提前催生出來,這才生出這許多禍端。
男孩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跌坐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蹭,背後卻貼到了什麼東西。
他仰頭,看見了婦人那張笑得扭曲的臉。
“你是來救它的?你一定也是被這豬嬰迷了眼,乖孩子,别怕,嬸娘這就來幫幫你……”她一邊笑着,一邊彎下腰伸手來抱男孩。
“……虞幼泱。”
“虞幼泱!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