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意外地發現，章以苓并不像她平時所見那般嚴肅，反倒跟她以前觀看他的作品時所勾勒出的形象有一點重合了，有種穩中帶皮的感覺，突然就覺得面前這個長輩親切了不少。

章以苓又轉頭對白念道：“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也可以找你師兄，随便找。”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嚴禹的方向。

聞言嚴禹點頭，低聲嗯了一下。

白念臉上浮起禮貌的笑意：“好的章老師。”

又轉頭向嚴禹，笑眼彎彎的弧度加深：“以後多關照呀。”

“師兄。”

和章以苓告别後，白念和嚴禹一起走出辦公室，合上門的下一秒，白念轉過身禮貌告别，拉開一點距離，并未打算和他一同下樓，“那我先走一步了。”

嚴禹垂下眼睛看她，“好的。”

沒忽略女生轉過身的一瞬間，臉上清淺的笑意已經揮散幹淨了，面無表情。

他剛剛來章以苓這裡取幾本書，那道略顯緊張的聲音穿過半掩的門扇透了進來，熟悉的聲音，是昨晚青雲湖畔的那個人，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他恰好推門而出，索性站定細聽。

“别跟來了，你沒有家……我也沒有。”冷冷淡淡的拒絕。

“這道光影是我的私心……”緊張得有點發澀。

“多多關照呀，師兄。”恰到好處的俏皮和禮貌。

“那我先走一步了。”拒人千裡之外的客氣。

一個剛認識的人，有點特别的陌生人。

不再多想。

嚴禹面無表情地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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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家了，你們回家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哦。”

手機上是半小時前方淇在群裡發的消息，她家就在本地，評審結束得也早，方爸爸早早開車到學校接她回家吃午飯去了。

菲菲定的兩點的機票，晉大在市中心，機場離得遠。她在寝室樓下的便利店買了飯團，帶着行李準備往機場趕去：“念念，不要老宅在家裡，多出去玩玩哦，含卿也一路順風，大家下學期見！”

火急火燎地走了。

江含卿和男朋友是同一個高中來的，現在來接她一起去高鐵站，她抱抱白念：“念念我也先走啦，你…開心點哈，無聊的話有我們呢。”

江含卿上次寒假回校回得早，那時就知道白念和家裡關系一般了，隻是撞破不說破，默默關心她。

然後被男友牽着手拉走了。

白念一一笑着答應。

中午就白念一個人吃飯了。

食堂已經不剩多少人，其他專業的學生昨天就已經開始離校，還在這裡吃飯的大部分是還沒來得及走的，以及剛評審完圖紙的建築系學生，略顯冷清。

剛端着餐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個局促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白同學，我……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擡頭，同班的一個男生，有點臉熟，紅着臉。

白念看看四周富餘的座位，皺了皺眉，她知道這是個刻意而生澀的追求者。

如果室友在的話，一定會嬉笑打趣白念，活潑的菲菲肯定會說：“念念，帥哥哎，你最喜歡的帥哥！”

白念也就會勾唇笑笑，附和說：“是挺帥的，就是有點害羞。”

此刻沒有了菲菲她們叽叽喳喳在耳邊調動情緒，白念就不再掩飾對這種尋常瑣事的無感。

不過是用插科打诨漫不經心的外殼，來包裹冷漠蜷縮的心态罷了。

“抱歉，我習慣一個人吃飯。”

拒絕，低頭，吃飯，回歸一個人的冷淡。

朋友再好，也都有自己的生活，白念願意為了她們的熱情回饋一份笑意，為了來自她們的溫暖的擁抱，善意的玩笑和細碎的關心。

但她不是對所有人都有耐心的，畢竟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福，她沒必要和誰傾訴，也沒必要處處共情。

安靜地吃完飯，背着畫筒慢悠悠晃回寝室。

寝室空蕩蕩，安靜得出奇。

打開電腦登錄遊戲，白念開始度過她大學的第二個長假。

和寒假時一樣，一個人待在學校，看書，散步，接單，畫畫，打遊戲。

和中學時一樣，開始學會自己賺錢，為自己的興趣買單，藏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不再期待來自于旁人的溫暖。

和更小的時候一樣，接受父母停留在滿足溫飽的養育裡，似乎也沒有哪裡顯得可憐，更慘的孩子大有人在。

生活好像沒什麼特别的。

忽然地，白念想起今天早晨，她站在她最喜歡最尊敬的老師面前，講述了自己稚嫩的夢想。

生活又好像很特别。

登上遊戲第一件事，白念打開了自己的遊戲主頁動态。

挂在她主頁的第一條動态看起來和其他玩家的一樣尋常：微塵羅萬象，江湖納終古。劍起悲風去，心遠意自流。

這是萬古的遊戲宣傳語。

她輕輕敲上第二條動态：私有日光，一瞬永恒。

發布。

就像堅硬的殼突然有了一點裂隙，然後照進了一縷陽光。

在四周無人的此刻，白念發自内心地彎着眼睛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