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視線一點一點地逐漸清晰起來,許安這才驚覺自己正躺在一輛晃晃悠悠的牛拉車上。
身下是粗糙不平的木闆,上面還薄薄地鋪了一層曬幹的麥杆。
随着老牛緩慢的步伐,車身正富有節奏地晃動着。
許安費力地坐起身子,夕陽斜照在臉上,帶來了些許溫熱。
這……這是給她幹到哪兒來了?
許安擰着眉,開始檢索和整理腦海中新出現的記憶片段。
支車的老漢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又沖着那頭老黃牛狠狠地揮了一鞭子,随後轉過身子,朝着許安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那牙齒不僅黃得厲害,上面還分布着不少黑漆漆的小洞,看着令人有些心驚。
老漢從腰間解下那根老舊的旱煙袋,粗糙的大手在煙袋裡熟練地摸索着。
他掏出一小撮煙絲,小心翼翼地放進煙鍋裡,用拇指壓實。
接着,他從兜裡摸出一盒火柴,“呲啦”一聲劃着,火苗在微風中搖曳。
火柴湊近煙鍋,煙絲瞬間被點燃,發出“嗞嗞”的聲響,冒出一縷縷淡藍色的煙霧,老漢深深吸了一大口,仿佛要把所有的煙霧都吸進肺裡。
随後又一臉滿足地吐上一個大大的煙圈,這才慢悠悠地對着許安開口道:“女娃娃,你可算是醒了呦。”
“你要找的那個村子呀,馬上就要到哩。”老漢伸出粗糙幹裂的手指了一個方向,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接着道:“那個,車錢,你看等下咋個付法?”
趁着老漢抽旱煙的空隙,許安也終于得以将腦海中混亂的記憶片段逐一梳理完畢。
這裡确實是原世界沒錯,但時間點出現了偏差。
在這個時間點裡,此時的她應該才10歲,那是爸爸媽媽離開後的第二年,她被送去給餘世博照顧。
那時,餘世博的公司尚未破産,她對爸爸媽媽會回來這件事也還懷有期待,日子相對來說還算是好過。
隻不過,這次穿越,她既沒能做回已經18歲的許安,也沒有變回小許安,重新再過一次童年。
而是穿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成了一位名叫許筱的女大學生。
許筱報名參加了山區支教活動,按照相關要求,她需要在這個名為盲村的村子裡停留整整一年的時間。
從A市前往盲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裡地處偏遠,交通極為不便,既沒有現代化的飛機場,也沒有便捷的高鐵站,最後許筱隻能購買了一張火車票。
一路硬座,整整四個小時,當她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走下火車時,雙腿都有些麻木了。
像許筱這樣來自大城市的女大學生,在這個車站裡可謂是稀客。
不少攬客司機都向她投來了不懷好意的目光,更有甚者,直接當衆沖着許筱開黃腔。
許筱哪裡見過這種吓人的陣仗,幾乎是逃走的,在車站外兜兜轉轉了好幾圈,這才終于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裡找到那輛通往盲村的大巴。
是的,隻要再坐上兩個小時大巴,大巴下車後盲村的村長自會在那裡等着她。
再堅持一下就好了,許筱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沉悶的空氣混雜着汽油味,許筱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等到随車的檢票員将她叫醒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許筱渾渾噩噩地拿上手機便下了車。
等她徹底清醒過來,猛然意識到兩個随身的行李箱都忘了拿時,大巴車已經遠的連個車身影子都瞧不着了。
手機在這裡也完全接收不到信号,許筱拿着手機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一直等到六點,也沒有等來盲村村長。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遇到了一位駕着牛車,抽着旱煙的老漢。
老漢聽聞許筱的遭遇後,答應許筱能帶她進山,幫她找到盲村。
隻不過,許筱需要支付一些帶路的報酬。
回憶結束。
老漢伸出粗糙的手指,沖着許安比劃了一下,“姑娘,您得給俺兩百塊錢才行。”
許筱身上根本沒有現金。
許安隻好掏出手機,把電量所剩無幾的手機重新開機:“電子支付可以嗎?”
老漢瞅了瞅許安手上的手機,吧嗒了一口旱煙,搖頭:“俺可不曉得啥電子支付,俺隻要現錢。”
“那等到了盲村,我找人換到現金後再給您。”許安又提出另一種解決方案。
老漢卻将頭搖成了撥浪鼓,一臉嚴肅地說道:“那可不成哩,要是等下送你到了盲村,你這個小女娃子萬一不認賬,俺上哪兒說理去。”
許安沒有繼續提出第三種解決方案,而是靜靜等着老漢接着說下去。
老漢的話語沒有停頓太久,又吧嗒上兩口旱煙,終于把他真正想要的報酬說出口。
“女娃娃,要不,你……滿足俺一次?”
如果是許筱,或許她會大聲呵斥老漢,并義正嚴辭地告訴對方這種想法是違法的。
但現在身體裡裝着的是許安的靈魂。
所以她并不會像許筱那樣選擇用溫和的語言去感化對方。
在這種思想相對貧瘠的黃土上,武力要比言語更容易讓對方屈服和聽從。
老黃牛的速度其實很慢。
許安單手一撐,人就這麼利落地從牛車上跳了下來。
“俺嘞個親娘诶!你這是要做啥哩?”老漢扯着嗓子大喊道。
大概是被許安身上突然轉變的淩厲氣勢鎮住,抽着旱煙的手也跟着僵在半空中,随後緩緩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