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外,桑塔安靜的站在門口。
北桉的天氣說變就變,先前明亮溫暖的太陽餘晖消失不見,天邊一片烏黑昏沉。
“走吧。”
汽車緩緩停在眼前,桑塔看着駕駛位上的胡淞,手指剛搭上後排的車門,胡淞傾身打開了副駕駛一側的車門。
不言而喻。
桑塔轉身坐上副駕,将車窗開到最大,桑塔望着風雨欲來的天色,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分開了近一個月,我頭一次才知道你的口味變得這麼快。”
掃了一眼胡淞,桑塔别過頭,沒将他的言外之意放在心裡。
“晚飯你一口沒吃,我買了面包。”
紅燈停頓時分,胡淞轉身将後座的袋子遞到了桑塔手裡。
“抹茶口味的。”
看着副駕上不動彈的人,胡淞将面包拿回來,斜靠到右邊車窗上,盯着他,“看來吃了七年多的抹茶面包也膩了。”
胡淞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情緒,桑塔望着窗外,保持沉默。
坐在車裡的時候,桑塔最喜歡下雨天,雨水會洗刷街道,連帶着他自己,都變幹淨了。
…
自知桑塔不會開口,綠燈亮起時,胡淞端正了坐姿。
“那天走之前他說讓我不要再去便利店,我說除非我死了。他可能是想到了上次的事情,所以一路跟着我。我拐了好幾條街,甩不掉。”
車子一路前行,胡淞話音落下時,天邊響起了一聲悶雷。
“小孩終究是小孩,魯莽,不識趣。”
緊着胡淞這句話又落下一聲悶雷,烏雲層層,徹底遮住了天光。
幾點雨滴落在臉上,桑塔掀了掀眼皮,随後,桑塔清晰的聽見了闆舒的下落。
“我把他引到始一巷,關進了我們家。”
吱——
汽車闖進破舊的小巷,堆滿廢物垃圾的街道上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嚓—
一點點火光進入眼簾。
胡淞點了支煙,語氣散漫,“我給過他機會的。”
甩掉的火柴來不及點燃廢物垃圾就先被雨水澆滅了。
煙味鑽進鼻腔,桑塔拉開車門下去。
細雨中,桑塔擡眼望向灰撲撲、落了大片大片漆的樓房,心裡無端生出一些落寞。
始一巷,一單元。
上面的文字仍舊可以辨識。
“鑰匙在地墊下。”
鎖了車門,胡淞丢下這句話後撐着傘離開了小巷。
…
四樓404戶,桑塔畢業後和胡淞搬進的第一間出租屋。
出租屋沒有電梯,桑塔一步一個台階,過往最青澀也最親密的時光浮現在眼前,又很快消失。
已經想不起在這裡發生的舊事,桑塔看着被鐵鍊一圈一圈纏繞起來的舊鐵門,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桑塔轉動鎖孔,打開鐵門時,上面纏繞着的鐵鍊“叮裡當啷”的發出聲響。
倒也不會吵到别人。始一巷在很久之前被宣告淪為廢巷,好像就在他們搬離後的第二天。
始終如一。
是一個好聽又美好的成語。
桑塔一邊回想“始一巷”名字的由來,一邊擰動鑰匙打開第二道門。
門開的時候,桑塔站在門外愣了有好幾秒。
如出一轍,仿佛六年的時間變遷隻在一瞬,出租屋還保持着那時的裝修和布置,就連那年桑塔親手貼在牆上的照片都還在,隻是邊角泛了些黃而已。
鈴鈴鈴—
夜間七點半。
桑塔收回在屋裡打轉的視線,伸手關了屋裡鞋架上的鬧鐘,徑直推開卧室的門,桑塔一眼看見了坐在地上的闆舒。
伸手摘掉闆舒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條,桑塔低頭開始解綁着闆舒手腕和鐵床架的繩子。
黑布條被拿開後,闆舒半閉着眼,不太适應明亮的燈光。
等完全看清眼前人是誰時,闆舒瞬間緊張了起來,“你怎麼在這?”
“他這個人就這樣,心理有問題,你這次被我害得挺慘。”
分不清桑塔這時候話裡的意思,闆舒動了動被束線帶綁死的手腳,看着走出去的桑塔,使勁掙紮了起來。
“别動!”
抄起客廳桌上的剪刀回來,桑塔彎腰剪斷了闆舒手腳上的束線帶。
“你不應該來的。”
“應不應該都來了。”
沒想到胡淞同時在闆舒身上綁了繩子和束線帶,桑塔握緊手裡的剪刀,一些不安在心裡升起。
“快走吧。”
看着突然愣神的桑塔,闆舒一把将人拉起,急沖沖就往外走。
當啷—
門外的鐵鍊被扔進屋裡。
“客人走之前應該和主人打聲招呼吧。”
門口,胡淞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兩人,将手裡的袋子放進房内,反手拉上了鐵門。
蹲下身将鐵鍊裝進鞋櫃下放着的黑包裡,胡淞猛地擡頭,緊盯住桑塔,“我隻說了放他離開。”
“……”
又是這種話。
看了眼裝滿各種速食的袋子,桑塔把闆舒推了出去。
“?”
震驚的望向桑塔,闆舒不理解桑塔的想法。
他們兩個人還幹不過一個人嗎?
“胡淞有病,瘋起來我們招架不住。”
先前沒注意胡淞說的話,現在看見速食後,桑塔這才想明白胡淞根本沒打算讓他回去。
未來一個月不會有工作、一應俱全的出租屋、滿滿一袋的速食。
胡淞這是想把他們關起來。
“瘋?”
摘下眼鏡,胡淞哈了口氣,将眼鏡擦幹淨又戴上,“倒也沒說錯,我開了藥沒吃。”
将黑包裡的藥片拿出來,胡淞将藥片扔到桑塔腳下,問他,“還會心疼我嗎?”
“會。”
聽着桑塔毫不猶豫的回答,胡淞笑了笑,側身讓出位置,望向那個小孩,“最後一次機會。”
“密碼41127。”
攔住要沖上前的闆舒,桑塔将自己的手機塞到他手裡,“幫我回消息,讓他今天别等我了。”
“桑…”
嘴裡他的名字還未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