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很難猜嗎？我看你不光眼睛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

孫霄以新的眼光瞧着兩人，感覺到的不是怪異，而是莫名覺得般配，青澀又美好，心底已經痊愈的傷疤又隐隐有些疼，鼻子酸酸的。

樊林了解孫霄，看着是個行走的傻缺，實際内心柔軟又深情，跟初戀異地不到一年時間被甩，又用一年時間修複傷痕，平日裝的若無其事，隻有喝醉了才會顯露真性情。樊林好酒，卻有極強的自制力從不醉酒，好而無瘾，每每孫霄喝醉抱着他哭，他會收起平日不耐煩，不聲不響地陪着。

“你不是吧，他倆都能讓你想到初戀？”

孫霄還是會想，不過已經沒那麼難過了。人走出泥潭踏步向前時，回頭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掙紮，而是低谷時陪着你的那個人。蕭行和原梾像尋常好友般并無特别，看着他們，孫霄有點異樣的情緒翻滾：“沒，素了一年多，現在看你都眉清目秀的。”

“滾一邊去。”

衆人戴好AR眼鏡排隊進館時，蕭行和原梾默契地排在最後，入口長廊處僅有地燈，蕭行拉着原梾的手，一起走向光亮。球幕下，兩人像突然落入了畫卷，眼前雜樹叢生，重重霧霭飄遊其間，耳邊溪水淙淙，他們正行在一條鄉野土路上，遠處傳來一串串銅鈴聲，一對父子拉着毛驢，毛驢背上馱着貨物從他們身邊經過……

蕭行眼鏡裡的原梾有了重影，暈了畫中色彩變得極不真實，他十指相扣地握緊，生怕原梾融入畫中消失。突然一匹馬嘶鳴着朝他們奔來，蕭行下意識将人拉入懷中躲閃，馬躍過兩人，跟着三個短衣小厮急急追趕而去，遠處一位老人正呼喊着路中玩耍的小兒……虛驚一場，蕭行和原梾相視而笑。

行過郊野，便是熱鬧的街市，沽酒夥計的叫賣聲和小孩的嬉鬧聲清晰傳來，碼頭工人正在岸邊卸貨，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地念出命辭：“這位施主，功名應有份，尤須自厚培。”一輛馬車拉着滿車書畫，從他們面前吧嗒吧嗒經過。

到了一座拱橋邊，一條船正通過，眼看桅杆要撞上橋，船工們急忙往下放桅杆，其中一個船工舉着竹竿撐着橋面阻擋船行進的速度，嘴裡喊着：“快點，要撐不住了！”

畫卷足有百米長，通過球面屏真實立體地呈現眼前，畫的盡頭是一處高大城門，一對胡人正帶着駱駝隊出城，蕭行和原梾跟他們擦肩而過，進城後，在船夫的引導下去了汴河一處渡口，渡口有條可供兩人乘坐的小船正等着他們，兩人并排坐好随船漂行，天黑漸行至水域寬廣處，突然變得燈火通明起來，河燈漂浮其中，無數明燈緩緩飄起……蕭行推高眼鏡，在漫天燈火中，傾身吻身邊的人，原梾有點害羞地朝後看了一眼，後面船隻僅有一人，原梾大膽着回吻。

旅程結束，劉誠嚷嚷着沒看夠，要再體驗一次，沒想到一呼好幾應，孫霄、唐曉溪幾人也要去，于是一衆人再次排隊去了。蕭行和原梾見縫插針地體驗二人世界，悠悠然踱去别的場館看展。

跟剛剛的視覺效果比起來，畫展索然無味許多。蕭行不懂畫，尤其抽象畫，在他看來，原梾的手繪才是上乘佳作，不過陪着喜歡的人逛展，那些晦澀難懂甚至有點驚恐抽象的畫也突然變得明亮可愛起來，兩人像結伴遊玩的孩童，單純地快樂。除了體驗感極好的《清明上河圖》，另一場館科技感滿滿的雕塑也讓兩人興奮不已。

雕塑館内有一個3D打印體驗區，蕭行拉着原梾興沖沖地圍過去，一青年正打印他剛剛建完模的模型。電腦裡有儲存好的模型供遊客體驗，青年卻是自己建模，顯然是玩電腦的行家，打印體驗為節省時間，模型小且都是空心，圍觀衆人看着機器快速規律地移動，不到10分鐘一條白色的小船出現，跟着現出的小船上坐着兩個男孩模樣的人正在親吻。

蕭行依稀能分辨出其中一個模型輪廓酷似原梾，他想也許是他太敏感了，很多情侶都會做同樣的事，那并不是他們，他轉頭仔細打量了一下打印的那位青年，突然有了種被偷窺的不快。

那位青年是他們畫牆繪時，短暫見過一次的林躍。

打印完成，林躍取出模型，徑直走到原梾面前道：“原同學，送你。”

模型因為空心，陽光一照莫名有了點晶瑩剔透的效果，原梾的模型很像，另一個人卻不像蕭行。

蕭行不快道：“剛剛你在我們身後的船上？林先生，我們不算認識吧。”

“現在不就認識了，看展碰巧遇到，看來我們挺有緣的。”林躍看原梾并不接手，笑道：“怎麼，不像？”

原梾面無表情道：“嗯，不像。”

林躍将模型捧到原梾跟前，細細地看：“你還是蠻像的，你男朋友，差點。”

原梾無來由地生氣：“送人不成熟的作品是您的習慣嗎？”

林躍不怒反笑：“作品？小孩子才會當這東西為作品。上次跟你說過我有個畫廊，很不錯的，感興趣可以來參觀。”

“我現在不就在看展嗎？您的畫廊能有什麼特别之處？”

“我的畫廊裡都是孤品，無價之寶，我不輕易給人看的，除非對方願意給我畫畫。”

“我有自知之明，目前尚不能成為一名畫家。”

“能入我林躍眼的沒幾個，我說過能将簡單的線條玩兒的出神入化的才是高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行覺得林躍瞧着原梾的眼神幽深而複雜，他不喜歡眼前這個人，背後悄悄捏了捏原梾，想讓他快點結束這對話。

“林先生，我對您的畫廊不感興趣，我也不幫人畫畫。”

“報酬你想象不到的豐厚，我甚至可以給你提供一間畫室，隻是畫幾幅畫而已，你又不會損失什麼。”

“我是個學生，還用不到什麼錢，謝了。”

林躍顯見的不悅：“我給你的名片還留着嗎？”

原梾沉默，算是回答。

林躍再次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你會用得上的。”他微翹嘴角，玩味地瞧了眼原梾，轉身走了。

蕭行笃定這人動機不純，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他跟上次比完全換了副面孔。”

“嗯，上次冷漠，這次過于熱情。”

“怎麼像被跟蹤了一樣讓人不爽。”

“我畫的那些畫絕沒到可以拿出去售賣的地步，他知道線條玩得好，國畫一定畫得好，除了畫假畫，我想不到他給我豐厚報酬的理由。”

蕭行從他手中抽走名片直接扔進垃圾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他有一點說的很對，你的畫的确很好。”

“你的評判有濾鏡。”

“我不懂畫，但我有感受力，就今天展館裡這些畫，我覺得都沒你畫得好。”

原梾拉着他緩步出場館，笑道：“走吧，你這叫偏愛的毫無道理。”

“喜歡就是會偏愛啊。”

“快閉嘴吧。”